“你等一下。”
看著趁自己糊裡糊塗要溜走的朱翊鈞,李太後追問道:“你是怎麼惹惱了張四維?”
“什麼叫我惹惱了張四維?”
“凡事都要有個前因後果,你沒惹惱張四維,人家怎麼會全家披麻戴孝、抬著棺槨要以死明誌?”
“是他貪墨受賄,濫用職權。”
朱翊鈞回頭道:“您就不用操心朝堂事兒,而且您放心吧,兒子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件事情已經交給張元輔處置了。”
李太後皺眉,看了一眼旁邊低著頭的賀嬤嬤。
“你說的貪墨受賄、濫用職權可屬實?不是你想要在諸臣跟前立威,故意拿人家開刀?”
朱翊鈞有些驚訝李太後為旁人開脫的想象力。
有這份為旁人開脫的想象力,用在親兒子身上給親兒子開脫不好麼?
“馮保反正是這樣招供的。”
朱翊鈞想了想,還是解釋道:“馮保指使李幼孜挪用內承運庫十萬兩銀子送給了張四維,張四維提拔了馮保的弟弟與侄兒為都督……。”
說到這裡,朱翊鈞看了一眼賀嬤嬤,繼續道:“還包括了其他人的侄兒,也被提拔為了錦衣衛千戶,這還不是濫用職權?
而後這筆銀子又被張四維送給了馮保,就這麼轉了一圈,李幼孜然後被提拔為了戶部右侍郎,張四維也成了內閣輔臣兼禮部尚書。
內承運庫的這筆銀子就這麼轉一圈,最終落進了馮保的私人口袋。
最後吃虧的就是咱們娘三……娘四個,這還不算是罪過?
所以您說這四處透風漏雨的皇宮跟內承運庫,兒子還怎麼放心交給旁人?”
李太後聽的一愣一愣的,旁邊安坐的陳太後同樣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內承運庫也好,十二監八局四司也罷,在兩位太後看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岔子才對。
畢竟平日裡又不會少了宮裡的供給,一個個的都是恭恭敬敬、老老實實的樣子。
哪裡會想到,皇家的銀子就這麼轉了一圈,就落進了私人的腰包裡。
陳太後神色之間有些惆悵看,望了望朱翊鈞又看了看李太後。
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終究是朝堂之事,在這件事情上她們二人可以問詢、遷怒朱翊鈞,但卻是沒辦法越過朱翊鈞去左右朝堂。
陳太後想了想,問道:“宗室這一次有人進京覲見,你見了麼?”
朱翊鈞眨了眨眼睛,何齊賢當時遞上來的上疏上,他隻注意到了那幾個名字後麵禮單最長的。
浙江、福建跟陝西這三個地方,至於宗室……。
“回母後,今日朝會經張四維鬨得亂哄哄的,兒子光想著這事兒了。
明日兒子便召見他們。”
朱翊鈞瞪眼說瞎話道。
因為他壓根就沒有注意前麵幾個宗室勳貴的名字,畢竟後麵的禮單太短了。
何況世宗這一係,除了他跟朱翊鏐之外,便沒有其他人了。
其他宗室,在朱翊鈞看來都遠了關係,關注的自然也就少了一些。
大明皇室的子嗣凋零,若仔細論起來,該是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專情皇帝明孝宗朱祐樘這裡起始。
活了三十六年,在位十八年,竟然沒有封過一個妃嬪,更是沒有納過一個宮女。
與皇後以身作則的施行著數百年後才施行的一夫一妻製。
留下的後患便是子嗣稀薄,隻兩子一女。
而且一子一女還早夭。
到了其長子明武宗朱厚照這裡,那就更厲害了,直接絕嗣。
因其南巡落水,導致其不久便駕崩,從而還使得大名皇室在後世多了一個標簽:易溶於水。
如此帝係轉到世宗朱厚熜一脈後,大明皇室子嗣就再也沒有繁盛過。
邪門。
坐在禦台處手拄腮幫子,思索著大名皇室子嗣稀薄不能繁盛的種種“玄學”。
內閣製的施行,幾任皇帝的不作為,如此就使得如今的自己,雖以皇帝的身份坐在乾清宮龍椅上。
但更像是大明不吉祥的“吉祥物。”
因此,大明亡於自己的孫子之手,好像也就不是什麼意外了。
何齊賢再次來到乾清宮,遞上了今早的上疏。
朱翊鈞翻閱著進京覲見的宗室名字:朱翊。
大名戰神第六子崇王之後,萬曆元年襲爵。
朱載墐,大名戰神次子榮王之後。
“明日讓他們二人覲見,朕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