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華高中這是一所極為普通的公立高中，沒有悠久的曆史底蘊，也沒有顯赫的升學率，就像散落在城市各個角落的眾多學校一樣，默默無聞。
灰色的教學樓有些年頭了，牆壁上爬著些許歲月的痕跡，操場邊的櫻花樹過了最絢爛的季節，隻剩下鬱鬱蔥蔥的綠葉，在初夏的微風中沙沙作響。
學生們穿著標準的臧藍色西裝式校服，三五成群地走進校園，談論著最新的偶像、遊戲或者昨晚的電視劇，空氣中彌漫著平凡而寧靜的青春氣息。
高一b班的教室位於教學樓的三層。陽光透過潔淨的玻璃窗，灑在靠窗最後一排的座位上。
那裡，坐著一位黑發黑瞳的少女——千雪琉璃。
她的位置堪稱“主角專屬”——教室後排，緊挨著窗戶。理論上，這裡應該能俯瞰大半個操場，享受微風與陽光，偶爾還能走神看看天空飛過的鳥雀。
但此刻，琉璃對這些毫無興趣。她一頭烏黑的長發有些隨意地披散著，幾縷發絲滑落在白皙的臉頰旁，黑色的眼眸緊閉著，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
她的腦袋枕在交疊的手臂上，呼吸均勻，顯然正深陷於睡眠之中。桌麵上，嶄新的國語課本翻開了第一頁，但看起來更像是她用來墊著睡覺的工具。
講台上，國語老師正抑揚頓挫地講解著古典文法，聲音對於後排的琉璃來說，仿佛成了最好的催眠曲。她昨晚幾乎通宵鏖戰在一款名為《怪獸狂想曲》的在線遊戲裡，為了刷一個稀有材料，直到淩晨三四點才戀戀不舍地放下手柄。此刻，老師的講課聲與她夢境中遊戲技能的音效隱隱重疊。
“那麼，關於這段話裡‘ありけり’所表達的時態和情感，有哪位同學……”老師的目光掃視全班，最終定格在了那個明顯與課堂氛圍格格不入的角落。他皺了皺眉，開學沒多久，就有人敢在他的第一節課上睡得這麼沉？
“靠窗最後一位，黑頭發的女同學！”老師提高了音量。
琉璃毫無反應，仿佛與世隔絕。
她前桌的一位女生，短發利落，坐姿挺拔，即使穿著校服也能感覺到她身上那股乾練的氣息——那是空手道社的主將小島理惠。
她微微側頭，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睡得正香的琉璃，眉頭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她平時和這個沉默寡言、似乎總睡不醒的琉璃幾乎沒有交集。
老師加重了語氣：“那位同學！對，就是你！千雪琉璃！”
名字被點破，教室裡一些細碎的笑聲響起。琉璃似乎終於在夢境的邊緣被拽回來一點，她含糊地咕噥了一聲，腦袋動了一下，但沒有抬起。
小島理惠猶豫了片刻，趁著老師目光轉向黑板的瞬間，極其快速且小聲地朝後說了一句：“…過去確認的感歎。
”
幾乎是同時，老師的目光又轉了回來，帶著明顯的不悅：“千雪同學！請你來回答一下，剛才我們講的，這段和歌中‘ありけり’的作用！”
琉璃猛地驚醒，有些茫然地抬起頭，黑色的瞳孔裡還彌漫著未散儘的睡意和遊戲裡廝殺後的殘留興奮。她下意識地站起身，桌麵上的書差點被碰到地上。問題？什麼問題？她完全不知道講到哪了。
教室裡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帶著各種意味——好奇、看熱鬨、一絲嘲笑。
琉璃感到臉頰有些發燙，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昨晚遊戲裡boss的技能循環她倒背如流，但古文語法？那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就在她窘迫地想要直接承認不會時，前桌那個清冷的聲音又極快地飄了過來，這次更清晰了幾個字：“…表達過去確認…感歎。”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琉璃也顧不上思考為什麼平時沒什麼交集的空手道社主將會幫她，幾乎是機械地重複道：“…表達過去確認的…感歎。”
老師推了推眼鏡，目光在琉璃和小島理惠之間來回掃視了一下。他顯然察覺到了什麼，但並沒有當場戳破。他沉默了幾秒，這讓站著的琉璃感覺格外漫長。
“嗯，”老師最終哼了一聲，“回答正確。但是，千雪同學，第一節課就睡覺，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開始。課堂是汲取知識的地方，不是你的臥室。坐下吧，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琉璃如蒙大赦，低聲說了句“是，老師”，趕緊坐了下來。睡意是被嚇跑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尷尬和無聊的情緒。
她瞥了一眼前桌小島理惠挺直的背影，用幾乎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含糊地道了句謝。小島沒有回頭，隻是極輕微地點了下頭。
課間休息的十分鐘，琉璃幾乎是立刻又趴回了桌子上，試圖彌補被打斷的睡眠。但鈴聲很快再次無情地響起。
第二節課是數學。
如果說國語課琉璃還能勉強聽懂幾個字，那麼數學課對她而言，簡直就是天書。看著黑板上那些扭曲的符號和複雜的公式，她的困意再次如潮水般洶湧襲來，比上一節課更甚。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她強撐著眼皮，腦子裡卻回蕩著不知從哪裡聽來的一句至理名言：“任何事物都有可能背叛你，但是數學不會，因為數學不會就是不會。”
太有道理了。她絕望地想。這些x和y，還有那些函數圖像，它們冰冷而絕對，不會因為她是奧特戰士就對她網開一麵，不會因為她能一拳打爆怪獸就變得簡單易懂。它們就在那裡，不會就是不會。
老師的講解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模糊不清。她的腦袋一點一點，眼看就要再次進入夢鄉。
“千雪琉璃同學！”數學老師是個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聲音銳利，“請你上來解一下這道例題。”
琉璃一個激靈站起來，茫然地看著黑板。那道題在她眼裡就像斯菲亞的構造一樣複雜難明。她磨磨蹭蹭地走上講台，拿起粉筆，愣在原地。下麵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嗤笑。
她感覺臉頰更燙了，心裡湧起一股煩躁。她試圖回想昨晚遊戲裡的某個解密環節，希望能找到點靈感，但顯然毫無幫助。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隻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圈。
“不會嗎？”數學老師的語氣帶著明顯的失望，“上課要認真聽講。既然精神不好，那就站到後麵去，提提神吧。”
更多的笑聲響起，這次不再加以掩飾。
琉璃抿緊了嘴唇，黑色的瞳孔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她狠狠地瞪了那幾個笑得最大聲的同學一眼，那眼神銳利得讓他們瞬間收斂了笑容，甚至感到一絲莫名的寒意——那不像是一個普通高中女生該有的眼神。但她什麼也沒說，放下粉筆，乖乖地走到教室最後麵的牆邊站好。
背靠著冰涼的牆壁，聽著老師繼續講解那道她完全不懂的題目，琉璃的心情低落到了穀底。
她不明白，劉洋為什麼非要逼她來上學。學這些有什麼用？寫這些函數公式能讓她更快地凝聚光能嗎？能讓她更好更有效率的打怪獸嗎？不能。她隻覺得這是在浪費她寶貴的遊戲時間和睡眠時間。
漫長的數學課終於結束了。午休的鈴聲像是赦令。琉璃拖著腳步回到座位，一點食欲都沒有。她習慣性地從書包裡掏出一盒杯麵，準備去熱水間解決午餐。
“琉璃醬！”一個充滿元氣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動作。
高橋雪奈，琉璃在班上、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學校裡唯一能說上幾句話的人，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她有著一頭柔軟的短發，眼睛亮晶晶的，總是充滿了活力，像個小太陽。她手裡捧著一個超大的、印著可愛卡通圖案的便當盒。
“怎麼了？”琉璃抬起眼皮，沒什麼精神地問道。
雪奈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語氣輕快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擾：“哎呀，真是傷腦筋呢！我今天早上起來做便當，一不小心就做太多了！一個人根本吃不完，浪費食物可是罪過啊。琉璃醬，你能不能幫幫我，一起吃掉一些？”
她眨著大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琉璃，表情真誠得毫無破綻。
琉璃看了看她手裡那個明顯是雙人份量的便當盒，又看了看自己手裡孤零零的杯麵。她心裡很清楚，雪奈哪裡是不小心做多了，分明是看到她天天不是吃泡麵就是啃麵包，沒什麼營養，才故意這麼說的。雪奈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她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一股微妙的暖流混合著酸澀感湧上心頭。琉璃其實不太擅長應對這種過於直白的好意，那些記憶讓她對人際交往抱有本能的警惕。但看著雪奈那雙清澈又熱情的眼睛，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好吧。”琉璃最終還是妥協了，無奈地歎了口氣，“正好我也餓了。”
“太好啦！”雪奈歡呼一聲，立刻挽起琉璃的胳膊，“那我們上天台去吃吧！那裡風景好，又安靜！”
於是，兩人來到了教學樓的天台。陽光正好，微風拂麵，確實比喧鬨的教室和熱水間舒服多了。她們找了個陰涼的角落坐下。
雪奈興奮地打開便當盒，裡麵整齊地擺放著精致的玉子燒、香煎鮭魚、翠綠的西蘭花，還有捏成小動物飯團，色香味俱全。
“給，琉璃醬，嘗嘗這個！”雪奈把一大塊鮭魚夾到琉璃的飯盒蓋子上琉璃沒帶便當，隻能用盒蓋將就）。
琉璃低聲道了謝，小口吃了起來。味道很好，是她很少能吃到的、“家”的味道。這讓她心裡那種酸澀感又加深了一點。
“對了，琉璃醬，”雪奈一邊吃，一邊開心地說，“過幾天我媽媽就要從火星的研究所回來了！我打算做一頓超級大餐犒勞她！她之前在通訊裡總是問起你，說很想見見我的新朋友呢。到時候，你也一起來我家，好不好？”
火星？琉璃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靜間光國……tpu……這些詞在她腦中閃過。她垂下眼瞼，盯著飯盒裡的食物，聲音有些悶：“……我參加你們的家庭聚餐，不太好吧。那是你們家人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