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與蘇清月年過花甲那年，青嵐山脈迎來了一場罕見的暖冬。往年這個時候，鎖龍穀的定界石旁總會積起薄雪，今年卻隻有層薄薄的霜，太陽一曬便化了，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土地，竟有幾株耐寒的青草頂破凍土，冒出點點新綠。
“真是奇了。”林默坐在聽濤軒的廊下，看著院外被陽光曬得發亮的石碑，“白長老說，這是靈源晶與地脈的共鳴到了極致，連氣候都變得溫潤了。”
蘇清月端著一碗溫熱的靈米粥走出來，放在他手邊的石桌上：“藥塵穀的弟子說，連北境的冰原都化了大半，露出了底下的溫泉，不少修士都去那裡療養呢。”她挨著林默坐下，身上裹著一件厚厚的狐裘——那是林念鋒去年從望仙島帶回的，據說用的是海狐最柔軟的皮毛，保暖又輕便。
林默舀了一勺粥，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熨帖了整個胸腔。這些年，他的腿腳漸漸不太靈便，很少再去演武場，更多時候是坐在廊下，看弟子們練劍，聽蘇清月講星象的變化。蘇清月的眼睛也不如從前清亮，看星圖時總要戴厚厚的老花鏡，但推演星軌的速度，卻比年輕時更準、更快。
“念鋒昨日傳訊說，霧隱澤的古榕結果了。”蘇清月剝著一顆靈果，果皮裂開時，發出清甜的香氣，“說是結的果子能安神，他摘了些，讓弟子送來給我們。”
正說著，院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林念鋒的長子林承宇提著一個竹籃走進來，籃裡鋪著柔軟的錦緞，放著幾十顆拳頭大小的紅果子，像熟透的瑪瑙。
“祖父，祖母。”少年行了個禮，臉上還帶著趕路的薄汗，“父親說這‘榕心果’要趁新鮮吃，特意讓我用最快的速度送來。”
林默笑著招手讓他過來，摸了摸他的頭。少年已經長到他胸口高了，眉眼像極了林念鋒，握著劍的手卻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骨節分明，帶著一股沉穩的力量。
“聽說你上個月在試煉中拔了頭籌？”林默問道。
林承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運氣好。蘇表妹的星盤幫我找到了最快的路線，不然我肯定趕不上。”
蘇星禾的女兒蘇語薇比林承宇小兩歲，性子隨母親，最擅長推演星軌，小小年紀就能用星盤精準定位百裡外的空間節點。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默契不輸當年的林默與蘇清月。
“光有運氣可不夠。”蘇清月遞給他一塊榕心果，“你父親說你在斷雲峰，用纏絲陣護住了鬆動的信標，還沒傷到周圍的靈草，做得很好。”
林承宇眼睛一亮，立刻打開話匣子：“那纏絲陣是祖父您當年創的變式吧？我覺得太剛了些，就加了些星樞符的紋路，發現能讓靈力絲線更柔韌……”
林默與蘇清月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頭回應。陽光透過葡萄藤的縫隙落在少年臉上，映著他眼裡閃爍的光，像極了當年的林念鋒，也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午後，端木瑤帶著孫女來看他們。老夫人的頭發早已全白，卻依舊精神矍鑠，手裡拄著的拐杖頂端，鑲嵌著一塊小小的空明晶，是當年林默送她的謝禮，如今已被摩挲得溫潤發亮。
“你看這孩子，剛學會空間跳躍，就吵著要來給你倆送端木氏新製的暖玉符。”端木瑤拍著孫女的手，語氣裡滿是寵溺。小姑娘怯生生地遞過一個錦袋，裡麵裝著兩枚瑩白的玉符，符上刻著空間符文，握在手裡暖暖的。
“這符好。”林默接過玉符，遞給蘇清月一枚，“冬天握著，正好暖手。”
端木瑤看著院中的葡萄藤，笑著感歎：“記得當年第一次來聽濤軒，這藤才剛栽下，如今都爬滿牆了。”她頓了頓，看向林默與蘇清月，“說起來，我們也有幾十年沒一起去鎖龍穀看看了吧？”
林默與蘇清月相視一笑。是啊，太久了。這些年，他們的世界漸漸縮小，從青嵐山脈的各個節點，縮到青雲宗，再縮到這小小的聽濤軒，卻從未覺得局促，反而像釀在壇裡的酒，越久越醇厚。
“明日去吧。”蘇清月提議，“讓承宇和語薇陪我們去，正好讓他們給我們講講定界石的新變化。”
次日清晨，一行人坐著端木氏特製的“雲舟”前往鎖龍穀。雲舟是用空明晶與靈木製成的，行駛時悄無聲息，平穩得像在平地上。林默與蘇清月坐在船頭，看著下方飛速掠過的山水，端木瑤坐在一旁，給他們講端木氏這些年的新發現。
“我們在極西的荒漠裡，找到了一處新的空間節點。”老夫人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那裡的空間能量很特彆，能讓法器的靈性變得更強。念鋒說，等春暖花開了，就帶著弟子去建信標。”
鎖龍穀的變化比他們想象的更大。定界石旁的桃樹已長成需要兩人合抱的大樹，枝繁葉茂，樹下建了一座小小的石亭，亭裡坐著幾個正在下棋的老修士，都是當年參與過大戰的功臣。
“林小子，蘇丫頭，你們可算來了！”一個獨臂老修士笑著打招呼，他是當年烈火門的弟子，在大戰中失去了一條胳膊，如今退休後，便常來鎖龍穀守著定界石，說“看著它心裡踏實”。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林默與蘇清月走過去，坐在石亭裡。老修士們拉著他們，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年的變化，從青雲道的新支線，說到藥塵穀培育的新靈米，從孩子們的試煉，說到百姓們的生活，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林承宇與蘇語薇帶著端木瑤的孫女，在定界石旁追逐嬉鬨。孩子們的笑聲清脆得像風鈴，驚起幾隻停在桃樹上的飛鳥，盤旋著飛向藍天。陽光透過桃樹的枝葉灑下來，在定界石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石體的黑光與靈源晶的白光交織，形成一道柔和的光罩，將整個鎖龍穀都籠罩在溫暖裡。
“你看，”蘇清月輕聲道，“真的像白長老說的，青嵐無冬了。”
林默望著遠處連綿的青山，看著山腳下錯落的城鎮，看著青雲道上往來的雲舟，忽然覺得，所謂的“無冬”，從來都不是氣候的溫潤，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用守護之心炙熱的歲月。是孩子們眼中的光，是老人們臉上的笑，是山水間永不褪色的綠意，是星象裡永遠明亮的守護星。
回程時，雲舟駛過青雲道。林默看著通道兩側飛速掠過的光影，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從懵懂的少年，到執劍的修士，到為人夫、為人父，再到如今的垂垂老者。那些驚心動魄的瞬間早已模糊，留在記憶裡的，卻是葡萄藤下的晨光，是星象台的夜露，是孩子們練劍的身影，是愛人遞來的一碗熱粥。
這些尋常的碎片，拚出了最完整的守護。
回到聽濤軒時，暮色已濃。林承宇在廚房忙著生火，蘇語薇幫蘇清月整理星圖，端木瑤的孫女則纏著林默，讓他講青鋒道人的故事。
“青鋒道人啊……”林默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看著窗外亮起的燈火，緩緩開口，“他不是什麼神仙，就是個想讓大家安穩過日子的普通人。他的劍，不是為了劈開什麼，是為了給這片山水，撐起一片暖暖的天……”
爐火劈啪作響，映著滿室的溫馨。葡萄藤的影子在牆上輕輕搖晃，像一首無聲的歌謠。林默知道，他們的故事終將落幕，但青嵐的春天，才剛剛開始。
因為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著守護的暖意；每一顆星辰，都承載著傳承的微光。
青嵐無冬，大抵就是如此。
喜歡青雲之上修練請大家收藏：()青雲之上修練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