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間學堂”的孩童們開始教更小的娃娃畫鎮元文時,蘇承影幼)的孫子蘇念安已能在聽濤軒的藤下,從最尋常的事物裡讀出傳奇的痕跡。他會指著石桌上的茶漬說:“這是蘇清月先祖星盤的倒影”,會望著藤葉間的光斑笑:“看,林默先祖的劍在和我們打招呼”,連孩童們追逐的流螢,在他眼中都是“兩位先祖沒說完的話,化作了會飛的光”。
這年的“尋常日”,蘇念安沒有舉辦任何慶典,隻是像千年前的林默與蘇清月那樣,在藤下擺了張矮幾,煮上靈茶,等著路過的人坐下聊聊。來的人形形色色:有剛從信標旁換崗的修士,帶著星塵的疲憊;有在山穀裡采靈果的孩童,捧著滿筐的甜香;有遷徙路過的星鳥,落在矮幾上啄食果屑;甚至有來自最遠星域的拓荒者,風塵仆仆地說“就想來看看讓星軌都繞著轉的地方”。
“傳奇從不是刻意造出來的,是尋常日子堆出來的。”蘇念安給拓荒者斟上茶,茶霧漫過他的眉眼,像在說一個古老的秘密,“林默先祖劈裂穀時,心裡想的可能是‘彆讓靈苗被砸了’;蘇清月先祖觀星時,或許在琢磨‘明天的靈茶該用哪顆星的露’。那些被記成傳奇的瞬間,在當時,不過是他們覺得‘該做的事’。”
來自“傳奇星域”的老修士,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這片星域以供奉“十大決戰”的壁畫聞名,人們總覺得守護就得是劍拔弩張的模樣,直到此刻坐在藤下,聽著孩童們數流螢的聲音,看著星鳥在靈果籃裡蹦跳,才忽然明白:原來最動人的傳奇,是讓決戰後的歲月,能這樣安穩地過。
“我們總把壁畫上的劍畫得太亮,”老修士摸著茶盞的邊緣,聲音裡帶著頓悟,“卻忘了畫劍入鞘後,先祖們坐在這藤下,和我們現在一樣喝茶的樣子。”
蘇念安的小兒子蘇望舒與先祖同名),這時剛滿五歲,正蹲在藤根處,用樹枝在地上畫“會變的畫”。他先畫一把劍,再添個星盤,最後在旁邊畫滿小小的人——有笑的,有跑的,有舉著靈果的,把劍與星盤都圍在中間,像在舉辦一場熱鬨的聚會。
“爹爹,太爺爺太奶奶會喜歡這個家嗎?”小男孩舉著沾滿泥土的樹枝問,畫裡的“家”歪歪扭扭,卻透著讓人心裡發暖的熱鬨。
蘇念安笑著把他抱到膝頭,指著藤上最飽滿的一顆靈果:“你看這顆果,今天特意長得比昨天圓,就是他們在點頭呢。他們當年種下這藤,不就是想讓這裡永遠這麼熱鬨嗎?”
午後的陽光變得慵懶,藤下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信標修士聊起補裂隙時,星塵落在睫毛上的癢;采果孩童說靈果熟了會“咚”地掉在頭上,像在打招呼;拓荒者講起在無光帶,看到守護星突然亮起來時,眼淚凍在臉上的涼。這些細碎的花,像靈泉滴在石上,慢慢彙成了河。
蘇念安沒插嘴,隻是靜靜聽著,偶爾添些靈茶。他知道,這些話比任何典籍都珍貴——因為傳奇的真相,就藏在這些“癢”“咚”“涼”裡,藏在每個守護者真實的感受裡。
暮色漫上來時,藤下的人漸漸散去,隻剩蘇念安父子和那隻星鳥。星鳥突然銜起蘇望舒畫的“家”旁邊的樹枝,在地上添了兩筆:一道像劍穗的弧線,一道像星盤的圓,恰好把所有小人都圈在中間。
“是太爺爺太奶奶畫的!”小男孩拍手笑。
蘇念安望著那兩筆,忽然在風中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是靈果的甜,是星露的清,是千年前林默與蘇清月留在這藤下的,尋常日子的味道。他伸手摸了摸藤乾,那裡的紋路在暮色中清晰可見,像無數個“尋常”疊加在一起,終於成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你看,”他對兒子說,“他們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給我們的日子添筆畫呢。”
夜裡,蘇望舒睡著了,夢裡還在畫那個熱鬨的“家”。蘇念安坐在藤下,看著月光透過葉隙,在地上拚出劍與星盤的影子,忽然想給《青嵐尋常記》添最後一句注腳:
“所謂傳奇,
不過是把‘該做的事’,
做了一年又一年;
把‘想守護的人’,
護了一代又一代;
把‘尋常的日子’,
過成了讓後來者,
想起來就覺得暖的樣子。”
當他寫完這句話,藤葉突然輕輕晃動,落下一片帶著晨露的新葉,恰好蓋住了紙頁上的字跡,像在說“不用記,我們都懂”。
第二天清晨,蘇念安發現石桌上的靈茶碗裡,多了兩顆並蒂的靈果,一顆帶著劍紋,一顆印著星盤,果肉相貼的地方,長出了一小截嫩綠的藤芽。
他知道,這是最好的回應——
傳奇不必刻在碑上,
不必寫進書裡,
隻要這藤還在結果,
隻要還有人在藤下喝茶,
隻要孩童們還在畫那個熱鬨的“家”,
林默與蘇清月的故事,
就永遠是正在發生的,
尋常日子。
聽濤軒的風還在吹,
藤葉還在響,
流螢還在飛,
像無數個沒說完的開頭,
等著新的守護者,
用尋常的日子,
繼續寫下去。
而這,
就是傳奇最長久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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