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星鳥銜著墨痕消失在暮色中時，蘇承影幼）的孫子蘇念安已能在寰宇交織的光河深處，看見新流奔湧的方向。這光河有的帶著林默劍穗劈開星塵的銳光，有的裹著蘇清月星盤折射的月華，最鮮活的那幾縷，是孩童舉著靈燭奔跑時濺起的星火，像無數條細流，正往光河的主脈裡彙入，讓古老的河道泛起新的漣漪。
這年的“彙流節”，蘇念安沒有築堤壩，隻是在聽濤軒的光河源頭擺了圈“引光石”。石麵刻著不同時代的守護印記——有鎮元文的“守”，有星象文的“明”，還有孩童用蠟筆塗的太陽，石縫裡滲著靈泉，遇光便會生出光帶，像在給新流指引方向。億域的守護者們帶著各自的“光盞”前來，盞中有的是修補信標時剩下的星核餘輝，有的是撫育靈苗時收集的晨露光，甚至隻是老人臨終前交托的“念想光”，微光搖曳，卻帶著沉甸甸的溫度。
“光河從不是靜止的銀帶，是讓新流知道‘我們同路’的約定。”蘇念安蹲在引光石旁，指尖劃過一塊刻著劍紋的老石。石上的光帶正與漂流星域送來的光盞相連，盞中是位老拓荒者用畢生靈力凝聚的光，此刻與劍紋光帶相融，竟在河麵映出男子用劍鞘為幼苗擋星塵的虛影，“你們看這縷光，”他指著光河中段一道跳動的橙光，“是冰封星域的孩子們，把暖星陣的餘溫攢成的，他們說‘光要分給凍著的地方’，像極了清月先祖當年把星盤的光勻給暗星域時說的‘亮處要記得暗處’。”
來自“暗痕星域”的居民們，此刻正紅著眼眶望著光河。這片星域曾因星核坍塌陷入半明半暗，他們的光盞裡，是無數人用體溫焐化的“殘光”，微弱得像風中的燭。當這些殘光接入光河，河麵突然泛起大片暖黃，光中浮現出兩抹虛影：林默用劍穗將潰散的光聚成束，蘇清月用星盤為殘光鋪出軌道，兩人的動作默契得像在完成一場跨越萬載的接引。
“原來我們的光，也能彙入大河。”一位瞎眼的老嫗顫抖著舉起光盞，殘光剛觸到光河，她枯槁的指尖突然感到一陣溫熱，像有細小的光順著指縫鑽進心裡，讓她“看”到了從未見過的亮。
蘇念安的小女兒蘇望舒與先祖同名），這時剛滿五歲，正舉著自己做的“鬆果燈”在光河畔跑。燈是用鬆塔掏空做的，裡麵點著根浸過靈蜜的棉線，火光搖搖晃晃，卻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光帶，像條跟著她跑的小尾巴。“爹爹，我的小光能追上太爺爺的光嗎？”小姑娘舉著燈問，鬆塔的鱗片蹭到她的臉頰，留下淡淡的香。
蘇念安笑著把她抱到光河的淺灘處，讓她的鬆果燈與那道劍紋光帶相觸：“能。你看這光帶總在等你的小光靠近，是太爺爺在說‘慢慢來’。當年他在斷魂崖點燃第一簇烽火時，光比你的鬆果燈還暗呢，可你看現在，它已成了光河最壯的支流。”
小姑娘似懂非懂，卻認真地把鬆果燈放進光河，讓它順著水流漂向遠處，嘴裡念叨著“去給暗星域的叔叔阿姨送亮呀”。鬆果燈剛漂出不遠，光河突然掀起小小的浪，將它輕輕托住，周圍的光流紛紛向它靠攏，像在為這稚嫩的光護航，燈芯的火苗瞬間竄高半寸，映得鬆塔鱗片發亮，像綴了圈星星。
彙流節的午後，所有光盞的光芒突然同時暴漲，光河的主脈開始加速奔湧。暗痕星域的殘光與冰封星域的暖光相融，在河麵凝成半輪會發熱的月；漂流星域的拓荒者光與孩童的鬆果燈光交織，長出帶著光葉的藤，藤條上結著小小的光果；蘇望舒的鬆果燈漂到光河中央時，燈身突然裂開，從中飛出無數隻光蝶，每隻蝶翅上都印著劍紋或星盤紋，像在說“我們都在”。
星空中，林默與蘇清月的虛影順著光河漫步，每遇到一股新流，就會在光麵上留下一道印記：劍穗紋與星盤紋交纏成“彙”字，字的邊緣泛著細碎的光，像在給每條支流蓋“通行章”。
“是先祖在為新流引路呢！”光河畔響起低低的歡呼。暗痕星域的瞎眼老嫗突然鬆開攙扶者的手，循著光的暖意往前走，腳步竟比常人還穩，她笑著說：“光在牽著我走呢，像有人在前麵等。”
蘇望舒指著光河中央的光蝶，拍手笑道：“爹爹你看，它們在跳舞！”
光蝶果然在空中組成旋轉的圈，圈心處浮現出一行極細的光字：“再小的光，也是河的骨頭”，筆跡與林默劍鞘上的刻字如出一轍。
當暮色為光河鍍上金邊，蘇念安讓守護者們在光河沿岸種下“光根草”。這種草遇光便長，根係能順著光流延伸，將散落的微光都收進主脈。暗痕星域的居民們種下草籽後，第二天竟發現半暗的天空亮起了星，星光順著草莖的方向流淌，像光河的支流伸進了他們的家園；孩童們則把草籽撒在鬆果燈漂過的地方，草葉上很快結出會發光的籽，風吹過時，籽落如雨，像在播撒新的光。
蘇念安知道，光河彙新流的故事還會繼續——
會在瞎眼老嫗的腳印裡，
會在孩童撒下的草籽裡，
會在光蝶旋轉的圈裡，
會在每個“願意把光分給彆人”的瞬間裡，
悄悄奔湧，
靜靜拓寬，
直到萬載後的某個人，
在某段光河的支流裡，
看到今天的浪，
像摸到穿越時光的手，
聽見那句藏在光裡，
從未變過的話：
“彆怕暗，
我們的光，
會彙在一起。”
聽濤軒的夜霧漫過光河，
光根草的葉片在霧中輕輕發亮，
像在為新流的奔湧哼著調子。
而這光河的故事，
還在繼續，
像那隻托著鬆果燈的浪，
像孩童撒下的光籽，
在每個“此刻”裡，
溫柔地證明著：
宇宙最磅礴的亮，
從不是孤星的閃耀，
是新流彙入的光河，
在歲月裡，
長成了照亮寰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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