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新苗的葉尖在晨露中輕輕顫動時，蘇承影幼）的孫子蘇念安已能在聽濤軒簷下跳動的星火裡，看見新程開啟的微光。這些星火有的帶著林默劍穗點燃的烽煙餘溫，焰心裹著鎮元文的剛烈；有的沾著蘇清月星盤引聚的星輝，火苗纏著星軌的弧度；最鮮活的那簇，是孩童用靈木枝點燃的小篝火，火星濺在衣襟上，像無數個滾燙的“開始”，在晨光裡劈啪作響。
這年的“遞火日”，蘇念安沒有設火炬台，隻是在藤下堆了圈“傳火薪”——有冰封星域的凍土鬆，燃起來帶著冰晶的脆響；有漂流星域的星岩木，燒著時會迸出金色的星屑；還有孩童撿的乾藤枝，枝椏上還留著他們啃咬的牙印，說“要讓火帶著我們的味道跑”。當第一根薪柴被星火引燃，萬千火苗突然在風裡齊齊傾斜，焰苗搖擺的方向，竟與當年林默點燃斷魂崖烽火時的風向完全一致，像在說“我們踏著前輩的腳印走”。
“星火從不是轉瞬的光亮，是讓新程知道‘來路有光’的火把。”蘇念安捏起一根帶著劍痕的乾藤枝，指尖能感受到木紋裡藏著的熱度。這是林默當年為弟子演示“火攻裂隙”時燒剩的枝，焦黑的痕跡裡還能辨出“勇”字的輪廓，此刻被星火舔舐著，竟在灰燼裡顯出新的刻痕：“路雖遠，火不滅”，筆跡與劍穗銅鈴內側的刻字如出一轍。“你們看這簇星屑火，”他指著漂流星域的星岩木火焰，金色的星屑正落在一位年輕修士的手背上，“是拓荒者們在星軌邊緣點燃的‘引路火’，他們說‘火不滅，家就在’，像極了清月先祖當年用星盤聚星火時說的‘一星引萬星，一程接一程’。”
來自“迷途星域”的旅人們，此刻正紅著眼眶圍向篝火。這片星域的星軌常年紊亂，許多人在星際航行時迷失方向，他們帶來的“尋路燈”早已熄滅，燈盞上刻著的“歸”字被歲月磨得模糊。當蘇念安將星火引到燈盞裡，燈芯突然爆出劈啪的響，光暈中浮現出兩抹虛影：林默正用劍鞘為迷路的修士撥亮篝火，蘇清月則用星盤在火光照亮的地麵畫星圖，兩人的動作耐心得像在為新程鋪磚。
“原來不是路難找，是我們忘了火的方向。”一位背著行囊的旅人顫抖著將燈盞舉過頭頂，星火的光映亮了他鬢角的霜，也照亮了他掌心攥著的半張星圖——那是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此刻在火光裡，殘缺的邊緣竟與蘇清月畫的星軌完美契合。
蘇念安的小女兒蘇望舒與先祖同名），這時剛滿五歲，正踮著腳往篝火裡添自己撿的藤枝。枝椏太短，她總被火星濺到衣角，卻固執地舉著枝子往前湊，小臉上沾著煙灰，像隻剛從灶膛裡鑽出來的小貓。“爹爹，我的小火能燒到太爺爺去過的地方嗎？”小姑娘舉著半截焦黑的枝子問，火光照亮她眼裡的光，比焰苗還要亮。
蘇念安笑著把她抱到篝火旁的石墩上，讓她看火焰中那道劍痕藤枝：“你看這火苗總往你手邊跳，是太爺爺在說‘能到’。當年他教弟子傳火時，總讓最小的孩子先添柴，說‘火要從小處旺’，現在你的枝子在火裡燒得正歡，就是在替他把火傳得更遠呢。”
午後的陽光透過藤葉，在篝火上投下晃動的光斑。所有星火突然同時高漲——凍土鬆的火焰裡，鑽出帶著冰棱的光蝶，飛向冰封星域的方向；星岩木的星屑中，浮起拓荒者留下的星圖殘片，在火上拚出完整的航線；蘇望舒添的藤枝燃儘處，灰燼裡跳出三兩隻火星蟲，蟲翅上印著劍穗與星盤紋，像在說“我們替你跑”。
星空中，林默與蘇清月的虛影順著火光照亮的路漫步，每經過一處星火，就用指尖在焰苗上輕輕點過——給凍土鬆的火加簇熱，給星岩木的屑描道金邊，給藤枝的灰燼留顆火星，像在說“我們也在為你們護火”。
“是先祖在為新程指路呢！”藤下響起低低的歡呼。迷途星域的旅人們望著燈盞裡重新亮起的光，突然集體跪下，將額頭貼在篝火旁的熱土上，地麵的溫度與記憶裡家園的灶台一樣暖，像完成了一場跨越迷茫的叩首。
蘇望舒趴在石墩上，看著自己添的藤枝灰燼裡，火星蟲正拉著一縷火苗往遠處飛，突然拍手說：“爹爹你看，它們在給太奶奶送火呢！”
火星蟲果然朝著星空中蘇清月的虛影飛去，焰苗拉出的光帶在風中劃出弧線，與星盤折射的星輝交織成橋，像條燃燒的路，通向寰宇深處。
當暮色為星火鍍上金邊，蘇念安讓守護者們用陶碗盛起星火餘燼，帶回各自的星域。迷途星域的旅人將餘燼裝進尋路燈，燈盞上的“歸”字突然發亮，與星軌產生共鳴，發出“滴答”的聲響，像在報時“到家了”；蘇望舒則把自己烤焦的藤枝插進陶盆，說“要讓它在土裡長出新的火”，枝椏的焦痕裡，竟真的冒出點點紅光，像埋在土裡的承諾。
蘇念安知道，星火遞新程的故事還會繼續——
會在凍土鬆的光蝶翅上，
會在孩童烤焦的藤枝裡，
會在旅人發亮的燈盞裡，
會在每個“捧著星火、走向遠方”的腳印裡，
悄悄燃燒，
靜靜傳遞，
直到萬載後的某個人，
在某簇星火的焰苗裡，
看見今天的光，
像握住了穿越時光的火把，
聽見那句藏在火星裡，
從未變過的話：
“彆怕遠，
火在前麵等你，
我們也在前麵等你。”
聽濤軒的夜霧漫過篝火，
餘燼的紅光與星屑的金輝交相輝映，
像在為新程的開啟唱著序曲。
而這星火的故事，
還在繼續，
像那隻拉著光帶的火星蟲，
像孩童埋在土裡的焦枝，
在每個“此刻”裡，
溫柔地證明著：
宇宙最綿長的征途，
從不是孤單的跋涉，
是星火遞接的新程，
在歲月裡，
長成了代代相傳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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