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星域的風帶著沙礫的粗糲,刮在蘇承影的虎頭鞋上,發出“沙沙”的響。她攥緊胸前的玉佩,銅符的紅繩在風中纏上手腕,像條溫暖的蛇,提醒著碎星帶的盟誓還在發燙。不遠處,念蘭正蹲在塊巨大的星岩旁,用棗木牌的邊角刨土,木牌上“每年種十顆星蘭種子”的刻痕已被磨得發亮,卻仍倔強地透著股子執拗。
“承影妹妹,這裡的土好硬!”念蘭的小手被星岩硌出紅印,卻不肯停,“太奶奶說,越硬的地方,種子發芽時越有勁兒。”
蘇承影跑過去,將玉佩貼在星岩上。玉佩的光滲入岩石的縫隙,竟讓星岩微微顫動起來,表層的砂礫簌簌剝落,露出底下帶著星軌紋的青灰色石質——與聽濤軒老藤紮根的岩石一模一樣。“你看!”她指著石紋,“太爺爺的藤早就來過這裡!”
星岩的縫隙裡,果然嵌著幾根乾枯的藤須,雖已發黑,卻仍保持著纏繞的姿態,像在緊緊抱著什麼。念蘭用棗木牌輕輕撬動,藤須下竟露出顆小小的星蘭籽,外殼早已風化,卻在玉佩的光裡,透出絲微弱的綠意。
“是太奶奶留下的種子!”念蘭驚呼著將籽捧在手心,籽殼輕輕裂開,鑽出根比發絲還細的芽,芽尖頂著點金黃,像顆濃縮的太陽。
這一幕驚動了隨行的孩子們。那個攥著靈果乾的小男孩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將果乾碎屑撒在芽周圍;紮羊角辮的小女孩解下頭上的紅繩,輕輕纏在芽莖上,說“要給它當圍巾”;最調皮的少年則用木劍在星岩旁挖了圈淺溝,引來遠處融化的星冰,讓水順著溝往芽根處流,像在給新生命鋪條安全的路。
蘇承影突然想起爺爺的話:“星盟不是冷冰冰的誓,是讓每個種子都能找到發芽的理由。”此刻看著孩子們圍著新芽忙碌的身影,突然懂了——所謂結盟,不過是有人為你刨土,有人為你引水,有人為你擋風,像老藤的氣根纏著新苗,像星蘭的花瓣護著花芯,把孤單的“我”,變成溫暖的“我們”。
荒蕪星域的守護者們聞訊趕來時,孩子們已在星岩周圍種下了一圈星蘭籽。為首的是位獨眼的老修士,眼窩處蓋著塊繡著星蘭的布,手裡拄著根藤杖,杖頭的銅箍竟與林默劍穗的銅鈴同出一轍。“是聽濤軒的孩子?”老修士的聲音沙啞如砂紙,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我等這顆種子,等了六十年。”
他說,當年蘇清月曾路過荒蕪星域,留下過一袋星蘭籽,說“等星岩開花時,就來接你們回家”。可後來戰亂頻發,星軌斷裂,城諾便被風沙埋了六十年。他的藤杖,正是用當年蘇清月折下的老藤枝做的,六十年間,他每天都用星冰擦拭,就怕藤枝忘了回家的路。
“太奶奶沒忘!”蘇承影舉起玉佩,玉佩的光與藤杖的銅箍相照,在地上映出幅完整的星圖——荒蕪星域的位置被圈上了紅圈,旁邊寫著行小字:“莫急,星盟會帶著花來。”
老修士突然跪下,將額頭貼在星岩上,獨眼流下渾濁的淚,浸濕了那株剛發芽的星蘭。他身後的守護者們也跟著跪下,風沙卷起他們的衣袍,露出藏在衣襟裡的東西:有的是半塊星蘭糕,有的是磨損的星圖殘角,有的是刻著“等”字的木牌,都是六十年裡,從未放棄過的念想。
孩子們看著這一幕,突然默默轉身,往更遠的地方走去。他們要去種下更多的星蘭籽,要讓荒蕪星域的每個角落,都知道“星盟來了”。蘇承影的虎頭鞋踩在沙地上,留下小小的腳印,很快被風填滿,卻在腳印消失的地方,鑽出顆顆新的芽;念蘭的棗木牌在星岩上敲出“篤篤”的響,每敲一下,就有顆種子破土,像是在給六十年的等待,數著倒計時。
正午的陽光最烈時,星岩周圍突然泛起淡淡的光。那些新發芽的星蘭苗竟同時開花,粉白的花瓣上沾著砂礫,卻開得比任何地方都要倔強。花瓣相碰的聲響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歌詞裡有蘇清月的低語,有老修士的歎息,有孩子們的歡笑,最後都化作一句清晰的調子:“花開了,家就到了。”
老修士的藤杖突然“嗡”地一聲亮起,杖頭的銅箍彈出根細如發絲的線,與蘇承影玉佩的紅繩相連。線的兩端,星蘭的花瓣紛紛飄落,在空中織成條花路,從星岩一直延伸到天際,與藤海星域的星軌完美對接。年輕修士帶著藤海星域的孩子們,正沿著花路走來,他們的行囊裡裝滿了星蘭籽和沃土,笑聲驚起了棲息在星岩縫裡的靈鳥。
“星盟的第一朵花,開在荒蕪星域了!”年輕修士舉起星圖,星圖上的紅圈被染上了粉色,像朵綻放的花,“下一站,我們去迷霧沼澤,那裡的孩子還在等星蘭的香。”
孩子們立刻歡呼起來。荒蕪星域的小守護者們也加入了隊伍,他們背著裝滿星蘭籽的皮囊,手裡攥著老修士分的藤枝——那是用蘇清月留下的老藤枝新發的芽做的,說“要讓藤枝自己走回家”。
蘇承影發現,那株最早發芽的星蘭,花芯裡結出了顆奇特的果,一半是荒蕪星域的青灰,一半是聽濤軒的翠綠,果殼上刻著“盟”字,旁邊畫著個小小的笑臉,像在說“我們做到了”。她摘下果,遞給老修士:“這是星盟的信物,等我們回來時,要看看它長得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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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修士將果揣進懷裡,像揣著顆滾燙的心。他要留在這裡,守著這片剛開花的星岩,要告訴每顆發芽的種子:“你們的根,連著整個星盟。”
離開時,風沙突然停了。荒蕪星域的天空露出了久違的藍,星軌的輪廓在藍天上若隱若現,像老藤的枝椏,將這片土地與宇宙的其他角落,緊緊連在了一起。孩子們的腳印在花路上延伸,每一步都踩著花瓣,留下淡淡的香,像給星盟的新程,蓋了無數個芬芳的章。
蘇承影回頭望,看見老修士拄著藤杖站在星岩旁,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像株守在花旁的老藤。她突然想起爺爺說的“星盟是棵會走路的藤”,此刻才明白,所謂“會走路”,不是藤自己在動,是每個帶著種子出發的人,都是藤的新枝;每個等著花開的人,都是藤的老根,枝枝蔓蔓,終將把整個宇宙,纏成一個溫暖的家。
念蘭的棗木牌在風中輕晃,上麵的刻痕又多了一行:“荒蕪星域的花,比糖還甜。”蘇承影的玉佩也多了道新的星紋,像荒蕪星域的星岩,在上麵留下了永恒的印記。
孩子們的笑聲順著花路飄向遠方,與星蘭的芬芳、藤杖的輕響、星軌的共鳴混在一起,釀成了星盟的第一縷甜。蘇承影知道,星盟綻新花的故事,會永遠開下去——
會在荒蕪星域的花瓣裡,
會在孩子們踩出的花路裡,
會在老修士揣著的果裡,
會在每個“帶著種子、走向等待”的星途上,
悄悄綻放,
靜靜結果,
直到萬載後的某個人,
在某片曾經荒蕪的土地上,
看到漫山的星蘭,
能笑著說:
“原來沒有永遠的荒蕪,
那些跨越時光的盟,
早已把等待,
種成了春天。”
花路的儘頭,迷霧沼澤的方向傳來靈鳥的啼鳴,像在催促新的啟程。蘇承影和念蘭手拉手往前走,玉佩與棗木牌相碰,發出清脆的響,像在數著星盟的新約定:“下一朵花,要開在最暗的角落。”
而荒蕪星域的星岩上,那株最早發芽的星蘭還在生長,花芯的果在風中輕輕晃動,像顆跳動的心臟,連著整個星盟的脈絡,在宇宙的荒蕪裡,綻放出最倔強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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