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濤軒的晨霧裹著星蘭香漫過石欄時，蘇承影的虎頭鞋終於踏上了熟悉的青石板。她舉著玉佩往前跑，鞋尖踢到藤下的老石墩——那是林默當年磨劍時坐過的地方，石墩邊緣的凹痕裡，還嵌著片半枯的星蘭瓣，像在等歸人。
“爺爺！我們回來啦！”
蘇明溪正蹲在新苗旁澆水，聞言回頭，晨光落在他花白的胡子上，鍍了層金。他手裡的水壺還滴著靈泉水，水珠落在新苗的葉上，滾到根須處，竟與暗星穀傳來的藤脈靈氣相融，在地上暈出個小小的“諾”字。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人的聲音有些發顫，伸手摸了摸蘇承影的頭，又捏了捏念蘭的臉頰，“藤藤盼你們好幾天了，新枝都往門口長了半尺。”
孩子們果然往藤架望去，老藤最粗壯的那根新枝上，纏著圈熟悉的紅繩——是蘇承影出發前係的，此刻紅繩上掛滿了細小的星蘭果，每個果殼上都印著他們走過的星域名字：“荒蕪”“霧沼”“暗星穀”“迷霧星海”，像串會結果的腳印。
“太爺爺的藤在記我們的路呢！”念蘭踮腳摘下顆印著“霧沼”的果，果殼輕輕裂開，飄出片半透明的影：沼澤裡的孩子們正在星蘭叢裡奔跑，嬰兒的繈褓上，“家”字的印記比之前更亮了。
白發老人拄著棗木杖走來，杖頭的銅箍與林默劍穗的銅鈴同頻輕響。“可算盼著你們了，”他笑著晃了晃手裡的竹籃，裡麵裝著剛蒸好的星蘭糕，糕上的花瓣擺成了藤的形狀，與老藤的輪廓分毫不差，“這是按新法子做的，加了迷霧星海的星砂，甜得很。”
守陣人的遺孀也來了，她懷裡抱著個錦盒，打開一看，裡麵是疊得整整齊齊的星圖——是孩子們在萬域留下的拓印，每張圖的角落都蓋著個小小的藤紋章，是老人親手刻的，說“要讓後來人知道，這些路是誰踩出來的”。
孩子們圍坐在藤下的石桌旁，七嘴八舌地講起旅途的故事。蘇承影說暗星穀的青銅燈如何為他們照亮星階，念蘭講星髓池的新苗如何纏著她的棗木牌生長，攥靈果乾的男孩則獻寶似的掏出塊從迷霧星海帶回來的星石，石上的紋路能映出聽濤軒的藤影。
蘇明溪聽著聽著，突然指著藤架：“你們看。”
眾人抬頭，隻見老藤的氣根正往下垂，輕輕托起孩子們帶回的信物——星石被纏在最高處，與林默的劍穗遙遙相對；星圖拓印被氣根撫平，貼在蘇清月的星盤旁；連沼澤嬰兒的繈褓碎片，都被根須裹著，懸在新苗的上方，像在讓新苗認親。
“是太爺爺太奶奶在收禮物呢！”蘇承影拍手歡呼，玉佩在掌心晃出光，與氣根上的信物相照，在藤架上投下幅流動的畫：林默正用劍穗將孩子們的信物串成串，蘇清月則往上麵撒星蘭籽，兩人的笑聲混著藤葉的沙沙聲，像從時光深處傳來的祝福。
畫影散去時，石桌上的星蘭糕突然冒出熱氣，每個糕上的花瓣都輕輕顫動，拚出個完整的星軌圖，與年輕修士送來的最新星圖完全重合。白發老人拿起塊糕，遞到蘇承影嘴邊：“嘗嘗，這糕裡啊，藏著萬域的甜。”
午後的陽光穿過藤葉，在地上織出張光網。孩子們決定在藤下舉行“歸願禮”——把萬域的見聞刻在木牌上，掛在老藤上，讓後來者知道星盟走過的路。蘇承影用玉佩在木牌上刻了把劍，劍旁寫著“暗穀的燈永遠亮著”；念蘭刻了顆種子，旁邊注著“荒蕪星域的花開了”；沼澤來的大女孩也刻了個小小的繈褓，寫著“我的孩子有家了”。
當最後一塊木牌掛上藤架，老藤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所有氣根、新苗、信物都往中心聚攏，纏成個巨大的藤球，球上的星蘭同時綻放，將孩子們的木牌映得透亮。藤球的光透過霧沼、暗穀、迷霧星海的藤脈，往萬域蔓延，像在告訴每個角落的人：“星盟的孩子回家了。”
年輕修士帶著藤海星域的孩子們趕來時，藤球正慢慢展開，露出裡麵的景象：無數個木牌在藤葉間晃動，新舊木牌的影子重疊在一起，林默的“守”、蘇清月的“諾”、孩子們的“願”，在光裡凝成個溫暖的繭，將聽濤軒裹在中央。
“我們把星圖補全了！”年輕修士展開最後的星圖，圖上的萬域已被藤脈連成一片，中心的聽濤軒被無數星線纏著，像宇宙的心臟，“從今天起，所有星域的孩子，都能順著藤脈找到家。”
孩子們圍著星圖歡呼，老藤的新枝突然往星圖的方向生長，將星圖卷成個筒，懸在藤架最高處，像在宣告星盟的新章程：“歸藤係萬願，星軌連萬家。”
蘇明溪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林默劄記裡的最後一句話：“所謂歸途，不是回到起點，是讓出發時的願，在歸來時結果。”此刻看著藤上的木牌、石上的星圖、孩子們臉上的笑，突然明白——歸藤係的不是簡單的心願，是讓萬域的風霜都變成養分，讓每個走出聽濤軒的孩子，都能帶著更飽滿的故事回來，讓老藤的根，紮得更深、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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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風帶著涼意，藤架上的木牌輕輕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響，像在唱一首關於“歸來”的歌。白發老人拉著念蘭的手，指著藤下新冒出的嫩芽：“你看，這些芽啊，都是萬域的種子順著藤脈回來的，它們也要在聽濤軒紮根呢。”
念蘭蹲下身，用棗木牌輕輕撥了撥嫩芽，芽尖立刻往她手邊靠，像認識這熟悉的木牌。她突然抬頭對蘇承影說：“明年，我們再帶著這些新苗去萬域好不好？讓它們也看看自己的老家。”
蘇承影用力點頭，玉佩在夕陽下泛著暖光：“還要帶著太爺爺的劍穗，讓它聽聽萬域的藤都在說什麼。”
夜幕降臨時，孩子們在藤下點起星燈，燈影順著藤脈往萬域飄，像無數個小小的歸願，在星空中閃爍。蘇明溪站在藤下，看著星燈遠去的方向，知道“歸藤係新願”的故事，永遠不會結束——
會在木牌的刻痕裡，
會在星蘭糕的甜裡，
會在藤脈帶回的新苗裡，
會在每個“從遠方歸來、帶著故事”的瞬間裡，
悄悄結果，
靜靜發芽，
直到萬載後的某個人，
在某塊舊木牌上，
看到今天的字跡，
能笑著說：
“原來所謂回家，
不是回到出發的地方，
是讓萬域的風霜，
都釀成了家門口的甜。”
藤下的星燈還在亮著，老藤的氣根輕輕晃動，像在為星燈指路。蘇承影和念蘭靠在藤下睡著了，夢裡還在說要去更遠的地方，她們的小手緊緊攥在一起，中間夾著片從萬域帶回的星蘭瓣，瓣上的星軌紋，與聽濤軒老藤的根脈，早已連在了一起。
蘇明溪為她們蓋上薄毯，目光落在老藤新抽出的枝椏上。那枝椏正往星空生長，頂端頂著個小小的芽，像在說：歸程不是終點，是新的出發。而這一次，老藤的藤脈會牽著萬域的手，讓每個孩子的心願，都能順著根須，往更遼闊的宇宙，慢慢生長。
晨光再次爬上藤架時，新的芽已鑽出一寸，芽尖的露水映著萬域的星，像把整個宇宙的光，都裝進了這小小的歸願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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