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玉蟬鳴寒夜
延吉分部地下三層,醫療室的空氣依舊冰冷,混合著消毒水和淡淡的龍脈靈氣氣息。龍脈溫養儀低沉的嗡鳴是唯一的背景音,屏幕上代表吳道生命體征的線條,已經穩定在接近正常的區間,平穩而有力。
病床上,吳道眼皮下的眼珠,在長久的沉寂後,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
隨即,那緊閉了不知多少時日的眼瞼,如同被無形的力量艱難地撐開了一條縫隙。
光線刺入久違黑暗的瞳孔,帶來一陣酸澀的模糊。他花了數秒,才勉強適應了醫療室慘白的燈光。視野逐漸清晰,映入眼簾的是溫養儀光滑的合金頂蓋,以及頂蓋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張蒼白、消瘦、帶著久病初愈般虛弱的臉,唯有眉心深處,一點微弱的暗金火星,在倒影中倔強地閃爍著。
意識如同沉船被打撈上岸,緩慢而滯澀地浮出水麵。破碎的記憶片段在識海中碰撞:祖墳山汙穢的漩渦…怨魂之牆…土螻王破土而出的巨爪…雙臂碎裂的劇痛…最後是那撕裂一切、燃儘靈魂的青碧神光…
識海深處,那枚龜甲印記的虛影依舊懸浮,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觸目驚心。但裂痕之中,已有絲絲縷縷堅韌的暗金光芒在艱難地流淌、彌合。核心那點魂火,雖然依舊微弱如豆,卻已不再是隨時會熄滅的灰燼,而是穩定地燃燒著,散發著微弱卻真實的暖意,艱難地支撐著這片正在緩慢自我修複的荒蕪之地。
劇痛並未消失。經脈如同被強行拓寬後又塞滿了滾燙的沙礫,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雙臂骨骼深處傳來隱隱的酸麻,那是新生骨痂在生長的證明。最深處,是源自靈魂本源的、如同被掏空般的虛弱感,每一次試圖凝聚心神,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
但,終究是活過來了。
吳道艱難地轉動眼球,目光掃過冰冷的醫療室。視線最終定格在溫養儀旁另一張病床上。
崔三藤靜靜地躺在那裡,身上連接著複雜的生命維持管線。臉色依舊蒼白,嘴唇缺乏血色,呼吸微弱而均勻。翠綠的藤甲紋路在她脖頸和手腕處衣料下若隱若現,流轉著極其微弱的碧光,如同風中殘燭。她閉著眼,長睫在蒼白的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通幽神鼓被小心地放在她床頭的矮櫃上,鼓身那道被藤蔓生機和青帝回春符穩固的裂痕,在燈光下如同一道凝固的傷疤。
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感攫住了吳道的心臟,比身體的傷痛更甚。祖墳山前那聲杜鵑泣血般的“吳道——!”,還有識海荒漠中那不顧一切刺入魂火的翠藍魂絲…代價,都刻在了她此刻蒼白的麵容上。
就在這時,厚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秦嶽端著一個密封的保溫食盒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疲憊。當他看到溫養儀中吳道睜開的雙眼時,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手中的食盒“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吳…吳局?!”秦嶽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眼睛瞬間瞪大,隨即湧上狂喜,“您醒了?!您真的醒了!!”他幾步衝到溫養儀旁,激動得語無倫次,“太好了!太好了!醫療組!快通知醫療組!吳局醒了!”
“噤聲。”吳道的聲音嘶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音量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崔三藤身上。
秦嶽瞬間噤聲,順著吳道的目光看向昏迷的崔三藤,臉上的狂喜迅速被沉重取代。他壓低聲音,帶著深深的敬佩和後怕:“吳局…您昏迷了整整七天。這七天…全靠崔家主…她…”秦嶽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似乎不忍回憶,“她用了一種…極其凶險的薩滿禁術…強行點燃魂燈,穩住了您即將潰散的魂火…代價…是她的魂血本源幾乎徹底枯竭…醫療組用了最好的靈藥和生命維持,也隻能保住她的性命…什麼時候能醒…無法確定。”
七天…魂燈…魂血本源枯竭…
吳道沉默著,暗金色的瞳孔深處,那點微弱的魂火劇烈地搖曳了一下。識海深處,那隻通體雪白、額頂一點暗金的仙鶴虛影,在魂火光芒的映照下,似乎極其模糊地哀鳴了一聲。
“祖墳山。”吳道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嘶啞,卻多了一絲沉凝的冷意。
秦嶽立刻收斂心神,臉上露出凝重:“情況…很棘手。”他快速彙報,“表層汙穢基本清除,但深層汙染…如同癌變!一種土煞與玄冥寒氣融合的結晶,與祖靈意誌和地脈靈氣形成了詭異的共生!常規淨化手段無效!強行剝離可能傷及根本!”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寒意,“而且…三天前,在青帝印痕邊緣、土螻王破土的那個塌陷坑附近,我們發現了這個。”
秦嶽從貼身的口袋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巴掌大小、通體由高強度透明符紋合金打造的密封盒。盒子內部,靜靜地躺著那枚嬰兒拳頭大小、形似抱球玉蟬的瑩白物件。
玉蟬通體無瑕,溫潤如羊脂白玉,散發著柔和內斂的光澤。但在這份溫潤之下,一股精純、內斂、卻又冰冷刺骨到靈魂深處的陰寒死寂之氣,如同被封凍的毒蛇,透過符紋合金盒,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這股寒氣,與天池玄冥同源,卻又更加古老、更加純粹!仿佛凝聚了九幽深處最本源的一縷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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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蟬?”吳道眉峰微蹙,暗金色的瞳孔瞬間鎖定了符紋盒。識海深處,那枚布滿裂痕的龜甲印記,核心的魂火猛地一跳!一股源自靈魂本能的、強烈的排斥與危機感,毫無征兆地狠狠攫住了他!
就在他目光觸及玉蟬的刹那!
嗡——!!!
符紋合金盒猛地劇烈震顫起來!盒體表麵蝕刻的淨化符文瞬間亮到極致,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盒內,那枚原本溫潤瑩白的玉蟬,表麵驟然浮現出無數道細密的、如同冰裂紋般的幽藍紋路!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精純的玄冥寒氣,如同沉睡的凶魔被驚醒,猛地從玉蟬內部爆發出來!
哢…哢嚓!
符紋合金盒表麵,一道細微的裂痕清晰浮現!冰冷的、肉眼可見的幽藍寒氣如同活物般,順著裂痕絲絲縷縷地向外滲透!醫療室內的溫度瞬間驟降!牆壁、儀器表麵迅速凝結出厚厚的白霜!連接崔三藤的生命維持儀發出刺耳的警報!
“不好!”秦嶽臉色劇變,下意識就想將盒子扔出去!
“彆動!”吳道低喝一聲!聲音雖弱,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意誌!他強忍著識海因魂火劇烈波動帶來的撕裂痛楚和經脈的灼燒感,暗金色的瞳孔深處,“相字訣·洞徹幽冥”瞬間運轉到極致!視線穿透符紋盒的阻隔,死死鎖定那枚冰裂幽藍紋路蔓延的玉蟬!
在他的“視界”中,玉蟬內部,不再是無瑕的瑩白,而是一片翻湧著、粘稠如墨的幽藍冰海!冰海深處,一枚扭曲、邪異、由純粹的玄冥法則與終結意誌構成的歸墟蝕脈印記,如同冰封的心臟,正伴隨著玉蟬表麵的冰裂,劇烈地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釋放出海嘯般恐怖的玄冥寒氣!而在冰海的核心,在那枚搏動的蝕脈印記下方,一個微小的、如同漩渦般的空間節點,正在緩緩旋轉!節點另一端,連接著無儘的、冰冷死寂的黑暗虛空!一股不屬於此界的、更加古老恐怖的意誌,正試圖透過這個節點,窺探、甚至降臨!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蝕脈之牙”!這是一枚被精心煉製的、蘊含著空間節點、連接著未知恐怖存在的玄冥樞紐!是歸墟釘入長白龍脈深處的一顆“釘子”!更是…一個指向更深黑暗的坐標!
“相字秘·神目如電,心鏡無塵!破妄窺真,幽冥顯形!”
吳道心中口訣疾轉,識海龜甲印記上“相”字卦紋艱難亮起微光。他試圖更清晰地捕捉那空間節點的波動軌跡和另一端的氣息!
就在他心神完全沉入“洞徹幽冥”狀態的刹那!
玉蟬內部那枚搏動的蝕脈印記,仿佛感應到了這窺探的意誌!猛地停止了搏動!幽藍冰海瞬間凝固!一股冰冷到極致、充滿了毀滅與終結意念的精神衝擊,如同無形的冰錐,順著吳道“相字訣”的窺探軌跡,無視了空間距離,狠狠刺入了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識海!
轟——!!!
吳道如遭重錘轟擊!身體猛地一顫!眼前瞬間被無儘的幽藍寒冰和扭曲的終結符文充斥!識海深處,剛剛穩定下來的龜甲印記劇烈震動,裂痕仿佛再次被撕裂!核心那點暗金魂火瘋狂搖曳,光芒急劇黯淡!一股凍結靈魂的冰冷和萬物歸墟的絕望感,如同潮水般要將他徹底淹沒!
“呃!”吳道悶哼一聲,嘴角再次溢出一縷暗金色的血液,強行從“洞徹幽冥”的狀態中掙脫出來,臉色煞白如紙,氣息瞬間萎靡下去!那玉蟬蘊含的意誌反噬,遠超他的預估!
“吳局!”秦嶽大驚失色,握著符紋盒的手都在顫抖,盒子表麵的裂痕在寒氣衝擊下正不斷擴大!
“盒子…放桌上…遠離…三藤…”吳道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
秦嶽立刻照做,小心翼翼地將劇烈震顫、寒氣狂湧的符紋盒放在遠離病床的金屬操作台上。盒子如同一個微型的冰風暴核心,不斷釋放著幽藍寒氣,操作台迅速被厚厚的冰層覆蓋。
吳道強撐著,暗金色的瞳孔死死盯著那枚在冰霜中若隱若現的玉蟬。識海依舊翻騰著被冰錐刺穿的劇痛和那萬物歸墟的絕望感。他明白了,祖墳山的深層汙染為何如此頑固!因為這枚深埋土煞之下、作為玄冥樞紐的玉蟬,一直在通過那個微小的空間節點,源源不斷地汲取、投射著來自未知虛空的汙穢寒力!它在持續地汙染著這片土地!
必須毀掉它!或者…徹底封印那個空間節點!
然而,就在吳道心神劇震、苦苦思索對策之際,誰也沒有注意到——
旁邊病床上,一直深度昏迷、氣息微弱的崔三藤,她那覆蓋在薄被下的身體,肩頭那副流轉著極其微弱碧光的藤甲紋路,在玉蟬爆發的恐怖玄冥寒氣彌漫開來的瞬間,如同乾渴的沙地遇到了甘霖,猛地…自行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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