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藤心飼寒種
破舊木刻楞裡,爐火掙紮著舔舐冰冷的空氣,光影在崔三藤臉上瘋狂跳躍,如同她此刻識海中翻騰的驚濤駭浪。指尖那縷強行剝離、來自吳道魂火本源的幽藍寒息烙印,如同活物般扭曲著,散發出凍徹靈魂的惡意。它微小,卻像一枚冰針,狠狠紮在她感知的核心——吳道識海內那場無聲的戰爭,正以他魂火本源為戰場,進行著最殘酷的拉鋸。
青帝燃燈的金綠火焰,如同被無數幽藍冰絲纏繞的孤星,每一次搏動都帶著撕裂般的滯澀與沉重。那縷“歸墟寒種”,狡猾得如同附骨之疽,並非單純侵蝕,而是更深層、更致命的寄生!它正貪婪地吮吸著魂火本源中蘊含的龍脈守護意誌、五門秘法根基、乃至生命最本源的活力,以此壯大自身,更頑固地紮根!每一次吮吸,都讓魂火的搏動更加艱難,吳道身體散發的死寂灰敗便濃重一分。
崔三藤猛地收回心神,那口帶著冰晶碎屑的翠綠鮮血噴濺在皮褥上,如同雪地裡綻開的妖異之花。她死死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指甲幾乎嵌進掌心。藤甲核心的藤心印記傳來一陣劇烈的悸動,一股冰冷粘稠的汙穢意誌趁機反撲,幻象中蠕動的漆黑觸手再次在她視野邊緣瘋狂滋長,伴隨著歸墟低語直衝顱頂!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從她齒縫擠出。她猛地抬頭,翠綠的瞳孔深處血絲密布,幾乎要壓過祖藤的碧色,死死盯向門口。
“崔家主!”秦嶽的聲音帶著驚惶衝進來,身後跟著兩名抬著沉重木箱、氣喘籲籲的749局隊員。木箱上貼著“絕密”的封條,表麵凝結著一層薄薄的白霜,顯然是剛從山外緊急送抵,還帶著風雪兼程的寒氣。
“放下!所有人退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靠近這屋子十丈之內!”崔三藤的聲音如同兩塊玄冰摩擦,嘶啞、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甚至透著一絲瀕臨失控的狂暴。那股藤甲內翻騰的歸墟意誌,讓她此刻如同坐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上。
秦嶽被她眼中那幾乎實質化的瘋狂與痛苦震懾,喉頭滾動了一下,一個字也不敢多說,立刻揮手帶著隊員無聲而迅速地退了出去,小心地帶上了那扇沉重的、布滿冰霜的木門。屋內隻剩下爐火的劈啪、風雪的嗚咽,以及吳道若有似無、仿佛下一刻就要斷絕的微弱氣息。
崔三藤深吸一口氣,凜冽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卻讓她腦中翻騰的汙穢幻象和瘋狂低語暫時被壓下去一絲。她猛地撲到那口結霜的木箱前,指甲如刀,嗤啦一聲劃開封條,掀開箱蓋!
一股混雜著古老紙張、防腐草藥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箱內並非整齊的書卷,而是各種材質、形態各異的古籍殘片、獸皮卷、甚至還有幾塊刻滿扭曲符文的龜甲和骨片!紙張泛黃脆裂,墨跡模糊,獸皮卷邊緣磨損卷曲,龜甲骨片則透著一股沉甸甸的歲月死氣。這些都是749局壓箱底、甚至是從某些“特殊渠道”緊急調來的,關於禁忌、詛咒、本源寄生的古老記載,帶著曆史的塵埃與不祥的氣息。
時間就是吳道正在流逝的生命!崔三藤翠綠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指尖帶著藤甲幽光飛快地在這些古老載體上劃過。神念如同決堤的洪水,不顧一切地灌入那些模糊的文字、扭曲的符文、詭異的圖案之中!
相字秘·洞微燭幽!
“觀紋如觀星,見微而知著!一葉落而知秋,一塵起而見宙!”
屬於相字門洞悉萬物紋理、推演氣機變化的秘法被她催動到極致。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在浩如煙海又支離破碎的禁忌信息中瘋狂檢索、拚湊、推演!藤心印記搏動著,冰冷與生機交織的力量支撐著她枯竭的魂血,讓她得以維持這種近乎燃燒生命的閱讀速度。
一幅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和描述衝擊著她的意識:
某張泛黃符紙上,以朱砂勾勒的扭曲人形,心口處被一團蠕動的、生滿冰刺的黑氣貫穿,旁邊批注著血淋淋的“冰魄噬魂,百日化傀”;
一塊漆黑如墨的骨片上,刻著幾頭被冰晶鎖鏈貫穿、眼神空洞的異獸圖騰,下方是扭曲的薩滿祭文,記載著“歸墟寒息侵魂,奪其靈智,驅為奴兵”;
一張幾乎碎裂的古老獸皮卷,描繪著一種名為“九幽寒虱”的微小冰蟲,放大無數倍的圖案顯示它們正附著在靈魂的光點上,吮吸著本源光華,旁邊注釋“寒虱入魂,如附骨疽,吮其精魄,壯己寒源”……
一卷用某種暗紫色絲線裝訂的殘破書冊,記載著數種薩滿用以剝離“冰魄邪種”的禁忌秘法。其中一種名為“焚心血祭”,需以施術者心頭精血為引,點燃祖靈之火,強行煆燒邪種,代價是施術者魂血枯竭,九死一生!另一種名為“魂替”,需尋一命格相合、魂魄強韌的活物,以秘法將邪種轉嫁其上,代受其苦,此術陰毒至極,有傷天和,稍有不慎施受雙方皆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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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三藤的目光在“焚心血祭”和“魂替”的描述上停留了一瞬,翠綠的瞳孔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決然。但她的指尖沒有絲毫停頓,依舊在瘋狂翻找。直覺告訴她,這兩種,都非正途!代價太大,變數更多!而且,吳道魂火內那寒種,並非簡單的“邪種”或“寒虱”,它更深,更毒,如同紮根在本源上的毒瘤!
她的手指猛地頓住!指尖停留在一張邊緣焦黑、似乎被火焰燎過的殘破獸皮上。獸皮材質極其古老,觸手冰涼滑膩,上麵的文字並非墨跡,而是一種暗沉發黑的、如同凝固血塊般的顏料書寫,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邪異和不祥。文字是早已失傳的某種薩滿古語,艱澀扭曲,但崔三藤血脈深處的祖靈印記,卻讓她瞬間讀懂了其中含義:
“冰魄逆生訣·殘篇”
“歸墟寒種,非死物,乃汙穢意誌之凝形,寄生魂火,吮吸本源,如藤附樹,同生共長。欲除之,強剝則傷魂毀基,焚煉則兩敗俱亡。唯有一法,險中求存:引寒種之力,反哺己身,以己身為爐,融其汙穢意誌,化其冰寒本源,奪其力而壯己魂!然此術逆天,凶險至極:施術者魂血需蘊含磅礴生機與極寒之力,方能承受寒種反噬;意誌需如磐石,不為歸墟惡念所侵;更需引路之‘藤’,貫通兩魂,強奪其‘種’!稍有不慎,施術者即為寒種新巢,永墮冰獄,魂消魄散,萬劫不複!”
“引路之‘藤’…貫通兩魂…強奪其‘種’…”崔三藤的目光死死釘在最後幾行字上,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巨手攥緊!她的呼吸驟然停止,識海中如同有驚雷炸響!
藤!萬化祖藤!
魂!她與吳道之間,那曆經四世輪回、早已糾纏不清的魂魄羈絆!
生機與極寒!她此刻的藤甲,不正融合了祖藤生機與玄冥極寒之力嗎?!
這“冰魄逆生訣”,簡直是為她此刻的絕境量身定做!不,或者說,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帶著一線生機的毒刃!
巨大的希望與更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這秘法凶險之處,字字如刀:
“以己身為爐”——她的身體和靈魂,將成為煉化寒種的熔爐,也是最後的戰場!
“融其汙穢意誌”——她必須直麵歸墟最本源的侵蝕與瘋狂,並將其磨滅!
“化其冰寒本源”——她需要將寒種的力量剝離、轉化,這過程如同走鋼絲!
“意誌需如磐石”——她藤甲內本就潛伏著歸墟意誌碎片,此刻再引入完整的寒種意誌,無異於引狼入室,火上澆油!稍有不慎,她便是下一個被奪舍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