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蓮台溫養續道途
刺骨的寒意是首先回歸的感覺。
並非邪魔帶來的死寂之寒,而是長白山冬夜最純粹、最凜冽的冷。空氣吸進肺裡,帶著冰碴子的刮擦感。
崔三藤的眼睫顫動了幾下,艱難地掀開一條縫。視線模糊了半晌,才聚焦在低矮的、被煙火熏得微黑的木質屋頂上。一股淡淡的、混合著鬆木燃燒、草藥苦香以及某種陳舊家具的氣息鑽入鼻腔。
不是天池那絕望的冰窟,也不是749局消毒水的味道。
身下是硬邦邦的火炕,鋪著厚實的靛藍染花棉褥,硌得她渾身骨頭都在呻吟。每一寸肌肉都像是被巨力碾過後又勉強拚接起來,酸軟無力,尤其是眉心深處,那朵蓮花印記所在的地方,空空蕩蕩,又帶著撕裂後的隱痛,仿佛被掏走了最核心的東西。
蓮心之力…幾乎枯竭。
記憶碎片瘋狂湧入腦海:燃燒的本源,先祖決絕的呼應,吳道胸前爆開的血花,還有那最終將黑暗暫時壓回深淵的金青雙色光爆…
吳道!
她猛地想要坐起,卻隻是讓眼前一陣發黑,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嗆咳聲,牽動著四肢百骸針紮似的疼。
“哎呦!醒了醒了!快彆動!”一個略顯蒼老卻中氣十足的女聲響起,帶著濃重的關外口音。
一張布滿皺紋、紅潤慈祥的臉龐探了過來,頭上包著塊藍布頭巾。老太太手裡還端著個粗陶碗,冒著騰騰熱氣。“丫頭你可算醒了!都昏睡兩天兩夜了!快,先把這碗參湯吊吊氣力!”
溫熱的碗緣湊到嘴邊,一股老山參特有的苦甘香氣湧入。崔三藤就著老人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著。滾燙的參湯順著喉嚨滑下,一股暖流緩緩散入冰冷的四肢,讓她稍微有了些活過來的實感。
她轉動眼珠,打量四周。這是一間極富東北鄉野氣息的土坯房,糊著舊報紙的牆壁,糊著窗紙的木格窗,牆角堆著幾個鼓囊囊的麻袋,隱約能聞到乾蘑菇和辣椒的味道。屋裡家具簡陋,卻收拾得乾淨整齊。火炕燒得正旺,驅散著窗縫鑽入的寒氣。
“這…是哪裡?”她的聲音乾澀得厲害。
“靠山屯兒,俺家。”老太太笑眯眯地,“你是被幾位公家人送來的,說是遭了災,讓俺好生照看。你那漢子傷得重,在東屋呢,也有大夫瞧著。”
公家人?是749局的人。看來後續處理的人及時趕到了。崔三藤心下稍安,隨即又是一緊:“他…怎麼樣?”
“放心,死不了。”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崔三藤抬眼望去,隻見一個穿著深藍色棉袍、身形高瘦、約莫四十許歲的女子端著一盆熱水走進來。她麵容素淨,眼神卻銳利有光,步伐沉穩,指尖帶著淡淡的藥草氣息。
“吳先生胸前創口頗深,氣血損耗極大,又強引地脈傷了根本,昏迷是身體的自我保護。已用了針,喂了固本培元的丹藥,性命無礙,隻是需長時間靜養恢複。”女子將水盆放在炕沿,語氣平靜無波,“倒是你,崔姑娘,燃燒神魂本源,蓮心道基受損,若不及時溫養修複,恐留下永憾,境界跌落都是輕的。”
這女子一眼看穿她的症結,絕非尋常鄉野郎中。
老太太忙介紹:“這是柳先生,咱屯子裡的先生,醫術是這個!”她翹起大拇指,“也是她幫你穩住傷勢的。”
柳先生淡淡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她上前一步,手指搭在崔三藤腕間,一絲清涼卻柔韌的氣息探入,仔細探查了片刻,眉頭微蹙:“比我想的還麻煩些。蓮心之力近乎枯竭,經脈多處暗傷,神魂之火微弱。尋常藥物難及根本。”
她沉吟片刻,對老太太道:“根生嬸,勞煩你去地窖,把我寄存在那兒的那個墨玉盒子取來。”
根生嬸應聲去了。
柳先生這才看向崔三藤,目光深邃:“我出身長白柳家,世代行醫,也算半個玄門中人,與你們749局偶有往來。你們在天池做的事,雖然隱秘,但地脈龍氣那般暴動,足夠驚動附近所有有感之人了。寒髓之事,我柳家古籍亦有零星記載,知其凶險。”
她頓了頓:“你根基受損,非尋常法能醫。好在你蓮心初成,本質非凡,尚有涅盤之機。待會兒我用家傳‘百草蘊生針’替你梳理經脈,再佐以那墨玉盒中之物,或可為你重塑蓮台,溫養道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