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符室的日子依舊沉悶壓抑,空氣中混雜的靈墨與腐朽氣味幾乎已成常態。鹿笙低眉順眼,重複著分揀、歸類、搬運的枯燥工作,指尖劃過無數或冰冷或滾燙、或鋒銳或酥麻的廢棄符料,神識卻在古器的遮掩下,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細致地掃描、評估著每一片經過她手的“垃圾”。
她在尋找。
尋找那些能量屬性相對溫和、殘存量極其微薄、最適合作為初次“投喂”試驗的“次品”。
這並非易事。能被選中偷偷運出的“次品”,本身品質就不會太差,蘊含的能量自然也更為可觀。鹿笙需要從中篩選出那些因處理手法粗暴或存放過久而導致靈能流失大半、恰好處於將散未散臨界點的殘片。
她的動作比往常更慢,顯得愈發笨拙,甚至偶爾會“失手”將一些真正的廢料掉在地上,引來監工弟子不耐的瞥視和其他雜役隱秘的嗤笑。鹿笙毫不在意,反而樂得借此機會,更仔細地感知那些落地的殘片是否符合要求。
終於,在連續數日近乎徒勞的搜尋後,她找到了三片合適的“餌料”。
一片是幾乎快褪儘顏色的“輕身符”殘角,隻剩一絲微弱的風靈氣息;一片是邊緣焦黑、雷光徹底湮滅的“引雷符”碎片,僅存一點暴烈後的死寂雷屑;最後一片則是一塊土黃色的石片,上麵刻錄的“固土符”符文已模糊大半,靈氣稀薄近乎於無。
它們混雜在大量真正的廢料中,毫不起眼,即便消失,也幾乎不會引起注意——這正是鹿笙選擇它們的首要標準。
夜深人靜,住處禁製全開。
鹿笙再次取出那枚冰冷的令牌和三片“餌料”。她沒有立刻行動,而是靜坐調息,將自身狀態調整至最佳,煉氣五層的神識高度凝聚,古器虛影在識海中緩緩旋轉,處於隨時可激發的狀態。
她先拿起那片“輕身符”殘角。深吸一口氣,重複上次的流程:將其置於令牌之上,神識催動古器,極其小心地引導、擠壓出那絲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風靈之力,緩緩觸向令牌。
嗡……
令牌再次微不可察地一震,“寂”字幽光一閃,那絲風靈之力瞬間被吞噬殆儘,未留絲毫痕跡。令牌表麵那冰涼的觸感,似乎減弱了頭發絲那麼一點。
有效!且反應比上次吞噬土靈之力時更微弱,更不易察覺。
鹿笙心中稍定,依次將那片死寂的雷屑和近乎枯竭的土靈之氣投入。令牌照單全收,過程平穩,除了吞噬時那瞬間的冰冷死寂氣息微漲,並未有其他異狀。
三次“投喂”結束,令牌依舊安靜地躺在桌上,但鹿笙敏銳的神識卻能察覺到,令牌內部那深沉的“寂滅”似乎活躍了極其微弱的一絲,表麵那“寂”字的刻痕,也仿佛被無形的手擦拭過,隱約透出一絲更深邃的幽暗。
它“吃”得很滿意。
鹿笙卻沒有絲毫放鬆。她仔細檢查了自身經脈、識海,確認沒有沾染上任何不妥的氣息,又反複感應令牌的狀態,直到確定其重新徹底沉寂下去,才稍稍鬆了口氣。
第一步,成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令牌重新藏好,將那三片徹底化為凡物、甚至比凡物更顯枯敗的殘片碾成粉末,混入明日需要清理的普通垃圾中。整個過程做得天衣無縫。
然而,成功的實驗並未帶來喜悅,反而讓鹿笙的心更沉了幾分。
這令牌的吞噬能力遠超預期,且似乎來者不拒。它能如此輕易地消化那些不同屬性的殘能,其來曆和本質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詭異和強大。
利用它,無異於與虎謀皮。
但眼前的危機迫在眉睫。廢符室裡的暗流湧動,那些不時混入的“次品”如同埋藏的火雷,不知何時就會爆炸。她需要儘快處理掉那些已經注意到、並且未來可能還會出現的危險“證物”。這令牌,是目前唯一能無聲無息處理掉它們,甚至還能反過來窺探其奧秘的途徑。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嚴格控製‘投喂’的量和質,絕不能讓它失控。”鹿笙暗自告誡自己。這就像前世操作高風險的投資項目,收益誘人,但必須設置嚴格的止損線和風控措施。
接下來的日子,鹿笙在廢符室裡更加如履薄冰。她一邊繼續扮演著麻木遲鈍的雜役,一邊暗中擴大搜索範圍,更加精準地辨識和記憶那些被做了手腳的“次品”及其放置的規律。
她發現,這些“次品”並非隨意混入,而是每隔幾天,會有一批相對集中的、品質也更好的“貨”被偷偷放在幾個固定的、相對隱蔽的廢料堆深處。而每次這批“貨”出現後的一兩天內,監工弟子總會找借口將她們這些雜役支開片刻。
鹿笙不敢用神識直接探查那片刻間發生了什麼,但她憑借煉氣五層的敏銳感知和前世積累的經驗判斷,那很可能就是幕後之人將“貨物”取走或進行下一步處理的時間窗口。
機會或許就在這裡。
她需要找到一個完美的時機,在那批“貨”被取走之前,用幾片最微不足道的“次品”,替換掉其中一兩片價值較高、能量較強的。這樣既不會立刻引起太大注意,又能降低風險,還能為自己後續的“投喂”實驗儲備一點“優質餌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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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操作難度極高,需要對時機、對人員動向、對替換物都有精確的把握。
鹿笙耐心等待著,如同潛伏在泥潭下的鱷魚,收斂了所有氣息,隻等待那水流最混亂的一刻。
這一日,又一批新的“貨”被混了進來。鹿笙敏銳地注意到,監工弟子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時看向窗外,似乎在等待什麼。
午後,天色忽然陰沉下來,悶雷聲隱隱從遠方傳來。
監工弟子皺起眉,低聲咒罵了一句天氣,隨即站起身,對著屋內勞作的雜役們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行了,今天提前收工!都快些回去,記得關好門窗,這雷雨天氣,靈機紊亂,彆惹出什麼亂子!”
雜役們如蒙大赦,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快速離去。
鹿笙心中一動,機會來了!
她故意磨蹭在最後,假裝整理自己分揀區的工具。就在監工弟子催促的目光再次掃來時,她腳下又是一個“踉蹌”,似乎被旁邊堆得稍高的廢料筐絆了一下,身體“失控”地朝那處藏著“貨”的廢料堆倒去。
“哎呀!”
她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揮舞手臂想要保持平衡,寬大的衣袖如同無意般拂過那堆廢料的最上層。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的接觸與遮掩下,她煉氣五層帶來的、遠超普通雜役的精準控製力瞬間爆發。指尖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精準地從廢料堆深處勾出了兩片靈氣明顯濃鬱、隱帶鋒銳之意的“銳金符”殘片,同時將早已準備好的、兩片經過她初步處理、能量已汲取大半的同類“次品”殘片,借著身體倒下的勢頭,悄無聲息地塞回了原處。
整個過程發生在跌倒到起身的瞬間,混雜在倉促的動作和衣物的摩擦聲中,自然無比。
“毛手毛腳!還不快滾!”監工弟子顯然沒耐心再看她表演,嗬斥道。
“是是是,弟子這就走,這就走。”鹿笙連聲道歉,慌忙站穩,低著頭快步離開,仿佛真的被嚇到了一樣。
直到走出符籙堂範圍,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袖中暗袋裡,那兩片微帶刺痛感的“銳金符”殘片,冰涼而沉重。
毒餌,已悄然置換。而真正的危險,正被她帶離那片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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