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什麼?”
錢老頭那沙啞冰冷的聲音,如同一條毒蛇,驟然鑽進鹿笙的耳中,讓她渾身的血液幾乎瞬間凍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雨水滴落在殘破石臼上的細微聲響。
大腦飛速旋轉,所有的恐懼被強行壓下,隻剩下極致的冷靜和算計。
不能慌!絕不能慌!
她那隻沾滿汙泥、還握著那枚珍貴青色碎片的手,就停在半空,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嚇傻了。
下一秒,鹿笙的臉上迅速堆滿了驚慌、無措,甚至帶著一絲被抓住“偷懶”的羞愧。她猛地縮回手,仿佛下意識地想將手裡的東西藏起來,卻又因為笨拙而“不小心”讓那枚深青色的碎片從指縫滑落,掉進腳下粘稠的汙泥裡。
“錢…錢老……”她聲音發顫,帶著哭腔,幾乎要跪下去,“弟子…弟子沒找什麼……就是,就是看這石臼底下好像……好像墊著塊破布,想著摳出來……拿回去墊床……弟子知錯了!弟子不該偷懶!不該私拿東西!”
她語無倫次,一邊認錯,一邊慌慌張張地彎腰,似乎想去撈掉進泥裡的“破布”,手指卻在汙泥裡胡亂劃拉著,反而將那枚碎片更深地踩進了泥濘之中,眨眼間便看不見蹤影。
她的表演逼真到了極致,將一個被管事抓包、驚慌失措、又想貪圖小便宜的底層雜役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引導到了“偷拿破布墊床”這件微不足道又符合雜役身份的小事上。
錢老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她,又看了看那片被她攪得一團糟的汙泥,眉頭緊鎖。他確實看到這丫頭鬼鬼祟祟地在摳挖什麼東西,但若隻是一塊破布……
他上前一步,枯瘦的手中的木棍猛地戳進鹿笙剛才翻攪的汙泥裡,來回撥動了幾下。
鹿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木棍攪動了幾下沉重的汙泥,除了帶起更濃烈的臭氣和一些碎石爛草,並無他物。那枚青色碎片本就薄如蟬翼,顏色深暗,陷入這粘稠泥濘中,根本難以察覺。
錢老頭盯著汙泥看了半晌,又抬起眼,目光如鉤子般在鹿笙那布滿恐慌和汙漬的臉上掃視,似乎在判斷她話語的真假。
鹿瑟縮著肩膀,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身體微微發抖,完美地詮釋著恐懼。
良久,錢老頭才冷哼一聲,沙啞道:“手腳不乾淨的東西!就知道盯著這些破爛!趕緊乾活!要是耽誤了清理,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罷,他不再看鹿笙,拄著棍子,罵罵咧咧地轉身走向彆處巡視去了。
直到錢老頭的背影消失在堆積如山的廢棄物後麵,鹿笙才仿佛虛脫般,緩緩直起身,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雙腿一陣發軟。
好險!
千鈞一發!
她不敢立刻去翻找那枚碎片,隻能強忍著心痛,繼續麻木地清理眼前的垃圾,但所有的神識都牢牢鎖定著那片汙泥區域。
天色愈發陰沉,雨點又密集起來。
機會來了!
她趁著雨勢加大、視線模糊,其他雜役也都找地方躲雨的間隙,假裝清理堵塞的水溝,快速挪到那片汙泥旁。
手指悄無聲息地探入冰冷粘稠的泥濘中,憑借著神識的精準定位和指尖的觸感,很快再次摸到了那枚光滑冰涼的碎片!
她心臟狂跳,以最快的速度將其撈出,看也不看就直接塞進嘴裡,壓在舌根之下!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也是最危險的藏匿方式!除非被掰開嘴搜查,否則絕無可能被發現!
一股混合著泥土腥氣和奇異古老氣息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
她強忍著不適,繼續低頭“清理水溝”,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傍晚收工時,雨越下越大。錢老頭清點人數,嗬斥著眾人加快速度。
鹿笙低著頭,混在雜役人群中,默默往回走。舌根下的異物感時刻提醒著方才的驚險。
回到石屋,關緊房門,她才小心翼翼地將那枚碎片吐出,用清水反複衝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