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的熱浪持續席卷青玄門外門,甚至有內門弟子與執事開始現身觀戰,使得氣氛愈發高漲。然而,這股熱潮與廢舊材料堆放點的死寂,形成了愈發鮮明的對比,仿佛兩個互不相乾的世界。
石曆鹿笙)的生活依舊遵循著既定的軌跡。但在那看似麻木重複的勞作之下,是愈發精深的“內符”錘煉與對資源近乎本能的攫取。
得益於“清心符種”與“生機符種”的輔助,以及《弈天籌》的強大推演能力,鹿笙對符籙之道的理解正在以一種非常規的方式突飛猛進。她不再僅僅滿足於凝練體內符種,而是開始將目光投向外界那些被廢棄的符紙本身。
在整理符籙堂送來的廢料時,她不再隻是簡單地分類堆放。指尖拂過那些因繪製失敗而靈氣儘失、卻殘留著各種奇異能量軌跡的廢符時,“清心符種”微微發熱,讓她能更清晰地“閱讀”這些失敗的筆觸。哪些是靈力銜接不暢導致的斷裂,哪些是屬性衝突引發的湮滅,哪些又是結構失衡造成的崩潰……這些在旁人看來毫無價值的垃圾,在她眼中卻成了記錄著無數符師錯誤與嘗試的“碑林”。
《弈天籌》如同最強大的解析儀器,將這些雜亂無章的錯誤信息去蕪存菁,反推出部分基礎乃至偏門符紋的穩定結構與能量流轉關鍵。她甚至開始嘗試以指代筆,以神識為引,在廢料堆旁的空地上,用塵土臨摹那些推演出的優化符紋。動作隱蔽,如同無意識的塗鴉,卻讓她對符紋的微觀掌控力不斷提升。
這一日,她終於等來了機會。趙坤執事因大比期間事務繁雜,需抽調人手臨時幫忙整理與比賽相關的物資記錄,堆放點這邊便有些顧不上了。鹿笙主動承擔了更多的清理工作,並在一次將大量混雜的廢料包含符紙、金屬碎屑、藥渣等)運往統一處理區域時,“偶然”發現了一小袋被遺落在角落、標識模糊的“蝕刻銀粉”和幾塊顏色暗沉、觸手冰涼的“沉陰木”邊角料。
她並未聲張,而是如同撿到些許有用垃圾的雜役一般,默默將其收起,混入自己那點可憐的私人物品中帶回了小屋。整個過程自然無比,即便有人看見,也隻會覺得這散修是在撿破爛。
夜深人靜,禁製全開。鹿笙首先拿起那幾塊沉陰木。入手陰寒,其性沉凝。她嘗試運轉《戍土歸藏訣》吸納其中的陰寒土氣,發現果然能有效中和體內因金火煞氣帶來的些許燥意,使得五行流轉更為平和。她又引動一絲腎水金行真水)之氣與之交融,竟感覺真水愈發活潑凝練。
“果然有用。”她小心翼翼地將沉陰木置於古器碗旁,讓其緩慢釋放陰寒之氣,滋養腎水與平衡五行。
接著,她將目光投向那袋蝕刻銀粉。粉末呈暗淡的銀色,撚在指尖有輕微的刺麻感,能量結構極不穩定。《弈天籌》全力推演,分析著其不穩定的臨界點以及可能的引導方式。她取出一張最普通的空白符紙,以神識攝取極少量的銀粉,小心翼翼地按照推演出的一個最簡單的一階“閃光符”符紋進行勾勒。
就在符紋即將完成的刹那,銀粉內的能量驟然失控!
“噗!”
一聲輕響,符紙瞬間化作一小團耀眼的銀光,隨即湮滅,留下些許焦糊味。威力遠勝普通閃光符,但完全不可控。
鹿笙不驚反喜。失敗在意料之中,但這次嘗試讓她捕捉到了銀粉能量爆發的具體節奏和特性。《弈天籌》立刻根據新數據優化模型。她反複試驗了數次,消耗了少量銀粉,終於初步掌握了在其爆發前一瞬間,用神識強行引導其能量定向釋放的微弱竅門。
“或許……可以製成一次性的‘眩光符’或‘乾擾符’,用於製造混亂。”她心中盤算著,將剩餘的銀粉妥善收好。這些東西,關鍵時刻或能起到奇效。
就在她沉浸於新收獲時,《弈天籌》傳來警示。推演顯示,刑堂對西山礦洞舊案的調查似乎並未停止,反而轉向了更細致的人員背景排查,尤其是那些與幾十年前事件可能有關聯、或近期行為有異常的人員。雖然“石曆”這個身份看似乾淨,但連續與“晦氣”事件扯上關係,難保不會進入某種“觀察名單”。
“需再加一層保險。”鹿笙目光微冷。她想起前幾日在雜書區整理時,曾瞥見過一本殘破的《青玄門外門弟子曆年考核簡述》,裡麵似乎提到過某個與現任刑堂副管事正是被她之前甩鍋的那位)有舊怨、且已調離刑堂的執事名字。
次日,她借著彙報堆放點日常工作的機會,以閒聊的口吻對趙坤提了一句:“執事大人,小的昨日清理雜物,看到本舊冊子,裡麵提到一位叫‘韓立’的執事,好像很多年前考核評語頗佳,後來不知怎的調走了,真是可惜。”
她話說得含糊,點到即止,絕不涉及任何具體事件,隻流露出對“優秀前輩”的單純感慨。趙坤如今對她觀感不錯,聞言也隻是隨口應道:“韓立?哦,是有這麼個人,當年和……嗯,有些舊事,不提也罷。”但鹿笙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了然,顯然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這一步棋,看似無心,實則是在提醒趙坤,那位副管事並非沒有舊敵。若刑堂調查真的波及過來,趙坤或許會出於自身考慮如擔心牽扯出更多舊事),在能力範圍內稍稍回護一下這個“懂事”且能提供些許微不足道信息的雜役。
做完這一切,鹿笙便再次沉寂下來,繼續白天勞作,夜晚修煉。體內符種在她的不斷溫養和優化下,愈發凝實,聯動也更為順暢。五行循環緩慢而堅定地推動著她的修為向築基第八層巔峰邁進。
大比的喧囂成了最好的背景音。在這片沸騰的海洋下,暗流依舊在湧動。鹿笙如同一個最有耐心的水手,一邊加固著自己的小船,一邊觀察著風浪的動向,隨時準備利用潮汐的力量,將自己推向更遠的方向。符紋之道初入門徑,資源獲取小有收獲,危機暫時引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向著更深的目標穩步推進。潛龍之謀,在於積微成著,謀定而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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