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麋集邊緣,陋巷茶寮。
茶湯寡淡,水汽氤氳,模糊了侯三臉上那份刻意堆砌的熱切與眼底深藏的一絲焦躁。他第三次主動尋來,時機恰好卡在約定之日,這份“執著”本身,就讓林軒鹿笙)心中的警惕又提三分。
“林道友,三日已過,沉骨坡機緣不等人啊。”侯三搓著手,語氣帶著催促。
林軒放下粗陶茶杯,目光平靜無波,仿若古井深潭。他並未接話,隻是靜靜看著侯三,沉默帶來的壓力,讓侯三額角微微見汗。此乃談判技巧,逼對方先亮底牌。
半晌,林軒才緩緩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侯道友,明人不說暗話。沉骨坡若真是古修洞府,豈會沉寂至今?萬骨坑凶名在外,林某需要更實在的保障。”他精準地切入核心,質疑合作的真實性,將風險擺在明麵。
“道友這是信不過我?”侯三強笑。
“非是不信,乃合作需坦誠。”林軒搖頭,拋出深思熟慮的三問,“一,此圖除你,還有誰知?二,沉骨坡具體險處何在?三,遇險如何應對,收益如何細分?”這三個問題,直指信息壟斷、風險認知和利益分配,既是試探,也是劃定邊界。
侯三眼珠微轉,答得避重就輕:“圖乃祖傳,應無二家。風險嘛,無非低階陰傀、地煞陷阱,以道友修為,不足為懼。遇險自當互助,收益五五平分,發現寶物各取所需。”
林軒心中冷笑,麵上卻適時露出一絲“被說服”的沉吟,繼而提出反製條件:“既如此,林某也有兩求。一,立簡易靈契,約法三章,互不加害。二,此行由林某主導,侯兄負責引路辨識。”靈契為繩,主導權為韁,意在將不可控因素降至最低。
侯三臉上閃過掙紮,但瞥見林軒築基九層的氣度,想到可能存在的機緣,終是咬牙應下:“好!”
當下,雙方以神識烙印立下靈契,約定基本互助條款。微弱約束即成,侯三急問動身之時。
“不急。”林軒擺手,氣定神閒,“萬骨坑陰煞潮汐有律,需擇其平緩時。三日後子時,北門外枯槐樹下彙合。侯兄可備些尋常辟邪之物,以備不測。”他故意延後三日,既顯謹慎,也為自身留足布局餘裕,子時陰盛,亦合其利用極端環境之習慣。
侯三記下匆匆離去。望著其背影,林軒眼中平靜化為深邃冰潭。他根本未全然信這侯三,此次合作,實為“將計就計”之策。侯三欲拿他當探路石,他便借此“殘圖”與“情報”,親赴萬骨坑外圍,一則驗證地脈是否因青玄宗之變而生異動,二則窺探侯三及其背後是否另有乾坤。
然而,就在侯三離去不久,靜室之內,林軒啟動了冷卻完畢的“衍卦符”。精血點落,清輝流轉,卦象直映心神:
“澤中有火,革。己日乃孚,元亨利貞,悔亡。”
“東北晦明,西南血光。靜觀其變,動必雷霆。”
“革”卦!澤火相激,主大變將至!卦象昭示,青玄宗之亂非比尋常,乃秩序顛覆之兆革故鼎新),凶險中蘊藏著巨大機遇元亨利貞),但必須等待最佳時機己日),且行事需合正道貞)。東北方向青玄宗)局勢晦暗難明,而西南萬骨坑)則直顯“血光”大凶之兆!策略明確:暫宜靜觀,待時機成熟,則需動若雷霆!
“西南血光……沉骨坡之行,果真險地。”鹿笙深吸一口氣,壓下因卦象印證而起的凜然。但“東北革局”的機遇,與侯三這條意外牽出的、位於萬骨坑東北邊緣的“沉骨坡”線索,隱隱形成了一種微妙關聯。這或許正是“危”中藏“機”的體現?
“此行目的需調整。”她瞬間決斷,“首要目標非尋寶,而是借侯三之‘橋’,實地勘察萬骨坑東北邊緣在‘革’局下的真實狀況,並摸清侯三底細。若事不可為,憑借靈契約束與提前準備,脫身應當不難。”
心念既定,她立刻行動。再次檢查“煞髓護心丹”與“隱寂符”,又趕製數張一次性的“警示符”、“迷霧符”。同時,《弈天籌》全力推演新方案:基於“血光”警示,重點模擬遭遇遠超預期的凶險如強大陰煞、或其他埋伏)時的撤退路線與反製手段;基於“革”卦,思考如何利用可能出現的混亂局麵。
三日後,子夜。月隱星稀,寒風蕭瑟。
枯槐樹下,侯三早已等候,身旁果不其然多了一人——個身形瘦小、眼神飄忽的練氣修士。
“林道友,這位王道友精於匿跡,特請來相助。”侯三介紹道。
林軒目光掃過,心中了然,這便是對方的後手。他麵色如常,淡淡點頭:“人多也好,照應周全。出發。”棋局已啟,棋子入場。他這執棋者,需引導棋局走向,而非被棋子所困。
三人身影悄無聲息地沒入夜色,向著沉骨坡方向潛行。林軒神識高度集中,不僅留意四周環境,更時刻關注著侯三與那王姓修士的細微舉動。《弈天籌》於識海中默默運轉,計算著每一步的吉凶概率。
今夜之行,是凶是吉?是落入陷阱,還是窺得“革”局先機?潛龍之行,始於足下,每一步都關乎能否在這“澤火革”之大變局中,尋得那“豹變”騰飛之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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