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異象,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冰水,讓整個流雲坊市乃至更廣闊的區域徹底沸騰。然而,這沸騰之下,暗流的湧動卻更加致命。
傳承出世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以遠超修士飛遁的速度向四麵八方擴散。接下來的數日,流雲坊市這個往日裡最高隻有築基修士往來的邊緣之地,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盛況”。
一道道強橫的遁光劃破天際,毫不掩飾地降臨。有駕馭靈獸、旌旗招展的宗門修士;有煞氣凜然、眼神睥睨的魔道巨擘;亦有獨來獨往、氣息如淵的散修老怪。他們的修為,最低也是築基後期,金丹修士比比皆是,甚至有幾道隱晦的氣息,讓《弈天籌》都傳來近乎凝滯的警告,疑似觸及元嬰門檻!
這些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階修士,此刻卻雲集於此,將小小的流雲坊市變成了風暴的中心。他們或占據靈氣稍濃的客棧,或乾脆在附近山頭開辟臨時洞府,目光皆灼灼地望向黑風山脈深處那依舊未曾平息、反而愈發恢弘的混沌天象。
低階修士們從最初的狂熱中清醒過來,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恐懼與壓抑。在這些高階修士無意間散發的靈壓下,他們如同暴風雨中的螻蟻,瑟瑟發抖,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坊市的秩序名存實亡,原有的幾個小幫派,包括黑煞幫,早已龜縮起來,噤若寒蟬。
吳崖鹿笙)所在的這片散修聚集區,更是如同被遺忘的角落,彌漫著一種末日般的惶恐。他依舊每日“按時”出門,背著破舊的藥簍,但采集的範圍僅限於坊市最外圍,絕不敢深入山林半步。他低著頭,腳步匆匆,完美地扮演著一個被嚇破膽、隻求苟活的底層散修。
然而,《弈天籌》的感知卻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時刻掃描著整個坊市的動態。他比旁人“看”得更清楚,也因此更感窒息。
他“看到”兩名築基後期的宗門弟子,因為爭搶一處臨時落腳點,一言不合便悍然動手,淩厲的法術餘波瞬間摧毀了半條街的簡陋建築,波及數十名來不及躲閃的低階散修,死傷慘重。而空中路過的一名金丹修士,隻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便如同驅趕蒼蠅般揮袖將那鬥法二人震開,並未理會地上的傷亡。那一刻,吳崖感覺自己的神魂如同被冰針刺了一下,《弈天籌》瘋狂示警,提醒他剛才有一道隱晦而強大的神識掃過那片區域,其層次遠超金丹!他立刻將自身所有氣息收斂到極致,連心跳都幾乎停止,直到那感覺消失,背心已是一片冰涼。在這等存在麵前,他的隱匿,如同兒戲。
他“聽到”有散修團夥試圖趁亂打劫一家商鋪,卻被商鋪背後突然現身的一名金丹客卿隨手捏碎了頭顱,神魂俱滅。
鮮血與死亡,在這突如其來的“盛宴”開場前,便已成了微不足道的點綴。高階修士視人命如草芥,規則的崩壞讓黑暗與混亂肆意滋生。
吳崖更加小心地收斂自身,連處理材料時模擬出的靈力波動都更加粗糙、微弱,如同真正的驚弓之鳥。
這一日午後,他“采藥”歸來,正要返回石屋,卻在經過那條通往百味居的岔路時,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頓。
百味居依舊開業,但客人寥寥。二樓窗邊,墨老依舊坐在老位置上,慢條斯理地品著茶。與往日不同的是,他的對麵,此刻坐著一位客人。
那是一位身著赤紅道袍、麵容枯槁的老嫗,手持一柄蛇頭拐杖,周身散發著如同熔岩般灼熱而暴戾的氣息,赫然是一位金丹中期的修士!老嫗神色倨傲,正與墨老說著什麼,語氣似乎並不算客氣。
吳崖不敢停留,更不敢以神識探查,隻是借著低頭走過的瞬間,用眼角的餘光與《弈天籌》的輔助,記下了那老嫗的形貌特征以及其袍角一個火焰環繞山巒的徽記。
就在他即將走過岔路口時,墨老似乎無意間抬眼,目光恰好與吳崖低垂的視線有了一刹那的交彙。
沒有警告,沒有審視,甚至沒有任何情緒。那目光平靜得如同深潭。
但就在那一刹那,吳崖的識海中,《弈天籌》卻猛地一顫,捕捉到一絲極其隱晦、仿佛直接印入心神的意念波動,並非言語,而是一段模糊的方位信息——黑風山脈外圍,某個並不起眼的山穀坐標!
信息一閃而逝,如同幻覺。
吳崖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麵色如常,甚至帶著幾分惶恐地加快了腳步,迅速消失在通往自己石屋的狹窄巷道裡。
直到回到石屋,關閉房門,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吳崖才允許自己露出一絲真正的反應。他的手指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被徹底看穿的後怕。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
墨老傳信給他?為什麼?那個坐標是什麼意思?
更讓他心悸的是——墨老是如何精準地將信息送到他識海的?他自問偽裝得天衣無縫,靈力波動、行為舉止都與底層散修無異。除非……對方早就看穿了他!回想起數月來在百味居附近的“偶遇”,自己那些看似自然的采藥路線,偶爾“無意”中流露出的對藥材的精準處理……吳崖猛然驚覺,自己那些小心翼翼,在真正的老怪物眼中,或許破綻百出!墨老,恐怕早已觀察他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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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天籌》全力運轉,開始分析:
「信息傳遞方式:極高明的神識運用,近乎心印,需對目標神識波動有極深了解,方可精準投送而不被抗拒。」
「坐標位置:位於黑風山脈外圍,偏離傳承異象核心區域,相對‘安全’。與之前衍卦符顯示的、神秘修士集結的峽穀方位……高度重疊!」
「動機重估:非隨機布子。基於‘已被觀察良久’之前提,此舉更可能為‘試探性驅策’,觀察宿主在壓力下的抉擇與能力極限。」
「風險再判:坐標本身風險中等,但卷入墨老布局風險極高。拒絕或執行不力,均可能招致不可測後果。」
坐標重疊不是巧合!是墨老知道他探查過那裡!這是一次赤裸裸的試探,看他敢不敢跳,有沒有能力在這潭渾水裡,濺起足夠讓下棋人注意的水花。
“嗬……”吳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但這弧度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麵對絕境時才有的興奮。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可能真的在刀尖上跳舞了,而觀眾,至少有一位深不可測的墨老。
去,還是不去?
看似有選擇,實則彆無選擇。潛龍於淵,非止藏匿。有時,亦需順勢而為,於絕境之中,謀取一線生機。這渾水,他或許不必親自去蹚,但攪動渾水的石子,未必不能由他來拋——隻是,這石子要怎麼拋,才能既讓觀棋者滿意,又能讓自己有機會脫身,甚至……從中漁利?
他需要準備一番。尤其要弄清楚,懷中那枚得自灰煞、此刻正微微發燙的黑色“寂”字令牌——“寂滅令”,與那坐標之地,究竟有何關聯!《弈天籌》正傳來模糊的感應,這令牌,似乎是開啟更多寂滅一脈遺跡的鑰匙,若能結合籌算,或可感應並解封其他失落傳承。這或許是破局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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