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通道幽暗曲折,鹿笙的身形如一抹淡影,緊貼著岩壁無聲掠行。《弈天籌》於識海中自然運轉,將前方路徑的種種可能、氣機流轉的細微變化,乃至潛在的風險節點,都化為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指引,讓她總能尋隙而入,擇最優路線前行。她周身籠罩著“坤元斂跡”與“塵影符”疊加的光暈,氣息與精神波動被收斂到極致,如同真正融入了這片地底黑暗,僅維持著最低限度的消耗,以應對可能的不測。
方才短暫的調息僅能讓她恢複基礎行動之力,丹田內,那枚初成的九轉混沌寂滅金丹光澤黯淡,旋轉遲滯,丹元耗損甚巨,僅能勉強維持周身循環,神識深處更是傳來陣陣虛乏之感。
偃老的緊急傳訊,如同一道無形的警兆,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她一邊疾行,一邊分出一縷心念,借《弈天籌》之能反複推演與偃老會麵的種種可能,以及石符可能傳遞的信息真偽。
「心兆示警:石室方位隱有煞氣盤踞,似有伏兵暗藏。」
「弈天籌推演:若直行,恐遇阻截;若繞行‘癸七’、‘壬三’節點,雖耗時稍增,然氣機更顯平和,為吉。」
「決斷:布‘微塵警戒符’於外圍,若有變,即刻遠遁。」
精準評估,風險管控——絕不將自身置於不可控境地)
就在她即將抵達石室區域邊緣時,懷中石符傳來微不可察的震動,一股神念信息流入識海,正是偃老的回複:
“路徑有變,‘癸七’、‘壬三’有幽冥道巡狩,慎行。速歸,魯線生變,需共議。附‘清心丹’一枚,可定神魂。”
信息簡短,卻包含了關鍵內容:指明了風險所在,道明了緊急事由,更附贈了療傷丹藥。鹿笙心念微動,《弈天籌》自然流轉,對此信息進行研判:
「信息印證:與自身氣機感應相符,風險節點屬實,此舉符合合作常理。」
「‘魯線生變’:卦象隱現波瀾,恐生枝節,需慎之又慎。」
「‘清心丹’:藥性溫和純正,於當前神識損耗大有裨益,可收。」
她心中稍定,但警惕不減反增。依照指示,她繞開了那兩個節點,果然憑借遠超同階的靈覺,捕捉到那裡殘留的、屬於幽冥道修士的陰冷氣息。偃老的情報無誤。
她如鬼魅般潛入石室所在的偏僻裂縫區,並未立刻進入,而是指尖輕彈,三枚細若微塵、近乎無形的符籙,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通往石室的三個關鍵岔口。做完這番布置,她才身形微晃,如流水般滑入了偃老那間堆滿雜物的石室。
石室內,偃老依舊坐在石桌後,麵色卻不複往日懶散,眉宇間凝著一絲沉重。見鹿笙入內,他渾濁的眼珠在她身上一掃,便嘖了一聲:“丫頭,你這模樣可不太好看,煞氣纏身,神魂搖曳,怕是剛從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回來。”說話間,他屈指一彈,一枚龍眼大小、散發著清冽藥香的碧色丹藥便飛向鹿笙。
鹿笙伸手接過,以神識仔細探查,確認丹藥純淨無暇後,方才納入口中。丹藥化開,一股清涼溫潤的藥力迅速彌散,滋養著刺痛疲憊的神魂,效果顯著,原本滯澀的神念都靈動了幾分。她微微頷首:“多謝前輩。第三區遭遇煞靈之王與幽煞老祖,不得已兵行險著,僥幸脫身。”語氣平靜,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尋常事。
“煞靈之王?!你竟招惹了那東西?”偃老眼中精光一閃,隨即了然,“怪不得幽冥道在第三區的據點一片狼藉,連幽煞老鬼都似乎吃了暗虧,原來是你這丫頭的手筆!”他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異,顯然沒料到鹿笙能掀起如此風浪並全身而退。“做得好!這下夠那些家夥焦頭爛額了!”
精準甩鍋,戰績斐然——善假於物,方為上策)
他話鋒一轉,神色複歸凝重:“不過,魯大師那邊,出了些意外。”
鹿笙眸光微凝,靜待下文。
“你借《微弈錄》引他察覺能量節點異常,本意是借他之手將風聲遞入城主府,此計原是不錯。”偃老沉聲道,“奈何魯胖子立功心切,或者說受《微弈錄》影響過深,他竟未走常規路徑,而是試圖直呈薑長老!”
鹿笙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此乃計劃之外的變數。魯大師此舉,等同於繞開了可能被內應副城主)把控的環節,直指核心。風險與機遇,皆因此放大。
“結果如何?”
“結果?”偃老冷哼一聲,“他連薑長老的麵都未見著,便被扣下了!理由是‘擅窺核心能源,居心叵測’。如今人被關在機要司的禁室之中。”
《弈天籌》於心念間自然流轉,推演此變數帶來的影響:
「負麵:魯大師此線已斷,無法續傳信息;恐驚動內應,使其更為警覺。」
「正麵:事態升級!‘機要司扣人’意味著異常已引起城主府高層注目,內應難以隻手遮天;矛盾趨於明朗。」
「轉機:恰可借此,將更具分量的‘證據’,以更直接、更不容忽視的方式,遞至能定乾坤之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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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公關,變廢為寶——禍福相依,唯善謀者能轉危為機)
鹿笙心念電轉,迅速厘清脈絡,冷靜開口:“前輩,此未必是禍。魯大師被扣,正說明我等拋出的‘餌’已觸及要害,對方陣腳已亂。當下之要,非是營救魯大師,而是……再添一把火。”
她目光清冽地看向偃老:“前輩在城主府內,可有絕對穩妥、能與薑長老或其對立派係暗中通聯的渠道?我等需將‘幽冥道於第三區布設逆注淵煞之陣’的部分鐵證,譬如……那運輸碼頭的具體方位、‘沉陰木’樁所攜的獨特陰煞氣息、以及那黑色金屬箱擾動的異常地脈波紋,直接、隱秘地送至能以此掀起波瀾之人案頭。”
她要越過所有可能被攔截的環節,進行一次精準的“隔空遞刀”,將幽冥道的罪證部分坐實,逼得城主府不得不立即應對。屆時,內鬥將由暗轉明,幽冥道必受牽製,她方能於夾縫中覓得更大空間。
偃老聞言,眼中爆射出一團精光,撫掌低笑:“好一個再添一把火!丫頭,你這份於亂局中尋隙破局的心智,老夫亦要道一聲佩服!可靠渠道……確有!老夫這便去安排!你將那些證據線索儘快拓印於玉簡之中!”
潛龍負傷而歸,卻於方寸石室再布風雲。魯大師線的意外波折,在她冷靜的風險權衡與機變謀劃下,反成了推動全局走向關鍵節點的契機。下一步,便是要將這凝聚了她心血的“雷霆之證”,精準投入那早已暗流洶湧的權爭漩渦中心,靜觀其變,以待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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