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蜉蝣堂眾人沒有退。
陸崇峰意欲再發火,陸訓禮就開始飆他浮誇的演技,哭腔聲從音響傳出,格外嘹亮,“父親母親還不懂陸猙停靈三天,不必吊唁的意思嗎?”
“……”
鐘恩華聞言快走兩步,差點倒下。
“他太累了!他肺都白了還在那裡看你們鬥,一個比一個勸不動!”
陸訓禮激動地發出一個父親的悲痛與憤怒,“父親與母親哪怕多留一點心在他身上,他也不至於就這麼去了!”
“……”
“這孩子這些年活得太累太累了,他總以為自己能管好這個家,能讓一家人團結地延續下去,可誰都是他的長輩,誰都要在他麵前訴委屈,拉扯他,誰想過他才二十歲?”
陸訓禮的演技分著層次,從悲憤轉入絕望,“請二老回吧,請大家也回吧,讓陸猙好好睡一覺,安安靜靜的,耳邊沒有爭吵,沒有這家那家的糾葛。”
“……”
“他還是個孩子啊!”
陸訓禮拉長的尾音拉長,抖了又抖。
“……”
宋枕星站在樓上聽著,這戲沒有陸訓禮還真唱不下來,蜉蝣堂的人很難招架這對老夫妻三天。
但陸訓禮現在借著陸猙的死大哭特哭,占據道德製高點。
一個年輕的繼承人為整個家族操勞而亡,陸家人即便有所懷疑也沒法邁進這個腿,一邁進去,萬一陸猙真過世了,那他們就實屬不顧遺言,擾了陸猙最後的清靜。
這一點,老爺子、老太太內心怕是都很拉扯。
宋枕星倚在護欄往下望去,看翻騰的黑白綢布下,兩位老人家遲遲沒有進門,便明白……
這三天養病的時間,給陸猙爭取到了。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不晚居外的哭聲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響亮。
大約是看陸訓禮夫婦大門不出,一心守著葬禮,漸漸都確定陸猙是真的沒了。
這是誰都料不到的噩耗。
老太太重病,大家有心理準備,老爺子年紀大了,大家也自然藏著小算盤,但陸猙的英年早逝打得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陸猙在,眾人都想拉他站隊,拉不住他也能平衡住矛盾,總有個兜著陸家底的,不至於事態嚴重到難以想象。
但現在連他都沒了,等葬禮結束,兩方勢力還不知道會撕成什麼樣。
一時間,哭陸猙的,哭陸家的,哭自己的都有,哭聲格外真摯。
……
陸猙就是在這樣漫天的哭聲中醒來。
病情好轉,無菌環境被撤除,醫療設備上跳動著愈發均勻的心跳。
如墨的長睫掀開,眼前是一片昏暗的光亮。
陸猙躺在床上,身上沒了那股入骨的寒意,喉嚨也不再疼痛,狀態正常得反倒有些不正常……
房間裡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空空蕩蕩,除了他,周圍沒有一個人,仿佛他又消失了,淪於孤淵。
他用手撐著床坐起來,摘下手上的醫用夾子,伸展手指,氣力也恢複不少,連腦袋都不再混沌,一片清明。
他恢複得這麼好,那時間……
陸猙拿起一旁的手機,看著上麵的日期,棱角分明的臉倏然轉白。
已經過去三日。
來不及了。
父親說的對,沒用的,陸家的分崩離析誰都阻止不了,他也不是那個例個。
房門被人輕手輕腳地推開。
陸猙抬眸冷冷地看過去,陸隨行見他醒了,頓時喜出望外,“少爺你醒了,我去叫葉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