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枕星站在一旁,聽得心神一顫。
“崽崽……”
陸訓容垂著眼,扯了扯嘴角,似笑卻沒有弧度,聲音一點點變虛,“你是崽崽……真好……是我錯了……”
他興許是想再說點什麼的,可生命沒給他機會。
宋枕星看著他的眼皮緩緩墜下,歪在陸猙的肩上再無動靜。
楓葉飄零,在夜色中亂了一個圈,搖搖墜在陸訓容的腳邊。
陸猙站在那裡,還撐著陸訓容的身體,一動不動的,眼底逐漸氤氳出猩紅。
“宋宋——”
許成璧緊張地跑過來,見陸訓容這副樣子明白人已經回天乏術,不禁伸手捂住了嘴。
聽到她的聲音,陸猙的眼裡驀然迸射出刻骨的恨意,拔出槍就對準許成璧身旁的程浮白。
程浮白對宋枕星的意圖有所猜疑,但也清楚對方沒有惡意,過來已經將槍收起。
陸猙拔槍相向,他目光一滯。
“不要!”
許成璧不管不顧地擋到程浮白身前,程浮白更快她一步,將她攔到身後,鏡片後的深眸無畏地麵向陸猙,“我與你無怨無仇。”
無怨無仇。
好一句無怨無仇。
陸猙瞪著程浮白那張天生主角的臉,歇斯底裡的瘋在身體裡躥開來,搭在陸訓容的手臂用力摟緊,左手扣向扳機,眼底掠過深秋的寒意,殺意決然。
風聲靜止,子彈上膛,沒有人敢妄動。
幾秒鐘的時間似日月交錯般的漫長。
他的手指遲遲扣不下去,宋枕星靜默地站在他的側前方,眼底無聲地斂了水光。
陸猙想忽視,卻怎麼都忽視不掉。
程浮白不能死。
害他家破人亡的主角不能死。
一抹血腥衝上喉嚨,陸猙猛地將槍甩到地上,青筋在他的額角跳動,眼中的紅似燒紅的火彌漫開來。
“……”
程浮白和許成璧都迷茫在他的行為中。
陸猙的身軀繃成了一根弦,薄唇顫栗,一字一字道,“宋枕星,我要送四叔去安葬。”
“好,我開車。”
宋枕星不假思索地應了,抹掉眼淚快速走向駕駛座的位置。
“宋宋?”許成璧看向她,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她。
宋枕星勉強擠出一抹苦澀的弧度,衝她搖了搖頭,打開車門上去。
她將車駛離楓林。
一路上,車裡都靜得像無人存在一般,血腥味濃烈得讓人難受。
宋枕星無法扼製自己的擔心,她抬手往下壓了壓後視鏡,隻見陸訓容倒在陸猙的肩上,安靜得像是來時睡著一般,頭上的血汩汩而出,染紅了陸猙的半邊臉,順著他的頸一直往下淌,浸濕了襯衫。
陸猙坐在那裡,似毫無知覺一般,雙眸看著前方,麵容如紙般白、冷,如同展覽館最沒有靈魂的木雕。
疼痛絲絲入了心口,宋枕星收回目光,開車繼續往前走。
為了找陸猙,宋枕星對陸家有所了解,陸家墓園就在祠堂後麵,可以避開陸家的正門繞過去。
她將車停在黑雲滾滾的夜幕中,回頭道,“我陪……”
車門開啟。
陸猙已經帶著陸訓容下了車,他將陸訓容背到背上,一言不發地往墓園的方向走去。
宋枕星從車上下來,看著陸訓容垂落下來的雙腿沒有上前。
陸猙或許想同陸訓容單獨待一會。
她站在引擎蓋前等著,看陸猙背著陸訓容愈走愈遠,身影消隱在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