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瓶在掌心輕輕一震,洛塵指尖微收,將那縷封存黑絲的寒玉容器重新納入香料空間最深處。香霧流轉間,封靈符紋沉入恒溫之域,如沉淵之物再不現蹤。他抬眼,遠處主峰燈火漸起,雲橋橫空,金絲楠木鋪就的階道上已有弟子列隊迎賓,香爐高燃,瑞氣升騰。
婉清立於身側,麵紗輕動,察覺他指節仍帶一絲僵意,悄然自袖中逸出一縷暖香。那氣息如初陽融雪,纏上洛塵指尖,是他熟悉的“暖玉生煙”餘韻。他眸光微斂,唇角輕揚,未語,卻已明了。
三人隨流而上,踏上雲橋。
殿門高闊,雕龍盤柱,琉璃瓦映著靈光,如星河傾落。殿內觥籌交錯,各派長老端坐高位,弟子分列兩側,笑語喧天。戰後焦土的肅殺被層層燈火驅散,唯有洛塵心知,那場勝利背後埋著未解之謎——黑絲低鳴、血脈滯澀、係統警示,皆如香灰下未熄的火星,隨時可燎原。
他被引至主位,居中而坐。蕭寒咧嘴一笑,拍開新取的雷紋葫蘆,酒香混著電弧微閃;婉清落座其旁,冰魄劍橫膝,麵紗覆顏,卻不再如往日那般拒人千裡。
酒過三巡,一名白須長老舉杯起身:“此戰破敵於傾覆之際,扭轉乾坤者,首推洛塵道友。若無香引斷脈、淨瘴封魂之術,地脈早已崩裂,我等安得宴飲於此?”
眾人舉杯,目光彙聚。
洛塵起身,袖擺輕拂,香囊微動,係統界麵在識海中一閃而過,始終處於低頻警戒。他舉杯不飲,聲音清朗:“此勝非一人之功。若無諸派靈力共鳴,香引何以成陣?若無蕭兄雷絲牽製,何以斷敵主眼?若無婉清冰封裂口,毒霧早已蔓延三千裡。”
語畢,他自香囊取出三瓶香露。
第一瓶呈銀灰,遞向主持靈脈修複的長老:“此為‘凝時香精’稀釋之劑,可延緩靈爆半息。半息之間,足可救人一命。”
第二瓶墨綠如苔,交予負責淨毒的年輕弟子:“此乃‘淨瘴香霧’凝丸,遇邪即化,三息內可清百丈毒瘴。”
殿中寂靜一瞬。
第三瓶,他未遞出,而是輕輕置於主案之前。琉璃瓶身流轉七彩,內中香水如活液遊動,名為“同心”。他道:“此香不療傷,不解毒,卻可使人心神相契。願諸派如香線交織,靈力共振,共守修真安寧。”
話音落,瓶塞自啟。
香霧升騰,無形無味,卻令滿殿之人呼吸一滯。刹那間,腦中清明如洗,戰後積鬱的疲憊、靈力耗損的空虛,儘數消散。連最年長的長老也不由頷首,眼中疑慮漸退,敬意浮現。
蕭寒大笑,舉葫蘆灌了一口:“好香!若你真煉出那‘九轉涅盤香’,我雷靈根重生之日,必請你調一瓶‘醒神香’來賀!”
洛塵望他,眸光微深:“你若引得星墟雷劫,我自為你配一爐‘天香雷引’,引天雷入香,鍛骨洗髓。”
笑聲更烈。
婉清低頭,指尖輕撫冰魄劍鞘。寒氣自經脈深處滲出,昨夜冰封古屍時留下的裂痕仍在隱隱作痛。她未言,卻知前路艱險——若三年內無法解困,終將化作玄冰雕塑,永困寒淵。
洛塵察覺,不動聲色。
他指尖輕彈,一滴“暖玉生煙”落入她杯中,無聲無息。香氣極淡,唯有她能感知,如春溪破冰,緩緩化開體內滯澀。
他低語:“彼岸花未謝,忘川渡口,我陪你走。”
婉清抬眼,麵紗後眸光微閃,終是輕抿一口杯中酒。
三人舉杯相碰。
酒液未灑,卻在空中交彙一瞬——香霧繚繞,雷光微閃,寒氣凝霜。三股氣息竟在殿中形成短暫共鳴,燭火齊搖,光影錯亂,仿佛天地也為之側目。
就在此刻,殿外傳來鐘聲三響,慶功禮樂再起。舞姬列隊而入,手持靈焰蓮花,踏歌而行。樂聲華美,鼓點如雷,眾人重歸歡宴。
洛塵卻未再舉杯。
他指尖撫過香囊,琉璃瞳孔映著殿內光影,識海中係統界麵無聲流轉:【異常波動頻率再度升高——來源不明】。
他不動聲色,目光掃過殿角。
一縷極淡的黑氣,如煙非煙,貼地而行,在觸及主殿靈紋結界時驟然退散,仿佛懼怕香霧。那痕跡轉瞬即逝,無人察覺。
蕭寒飲儘最後一口酒,葫蘆輕頓桌麵,雷紋微顫。他看似醉意酣然,實則五指緊扣葫蘆頸,指節發白。
婉清掌心仍握著一撮香灰,是從他袖間落下的。她未拂去,隻輕輕合攏,如同藏起一道誓言。
洛塵端坐主位,笑意溫和,目光卻始終未離殿門。
香霧繚繞中,他緩緩將手收回袖中。
玉瓶在香料空間最底層再度輕震,瓶中藥液泛起一圈漣漪,仿佛有物欲破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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