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廠運輸隊的休息室裡煙霧繚繞,幾個工人圍坐在一起,手裡夾著煙,腳底一人一隻搪瓷杯,嘴裡嚼著閒話。
“聽說了嗎?周譯離婚了。”有人壓低聲音,眼裡閃著八卦的光。
“早知道了!”旁邊的人吐出一口煙圈,“他姐周語那兒,這幾天都快被人問麻了。”
“周語那人嘴巴緊,能問出什麼?”另一個人咂咂嘴,“不過我瞧著周譯那樣子,不像是徹底斷了的。”
“怎麼說?”
“你沒見他還天天蹲在通訊室等電話?”那人嗤笑一聲。“看來他北京那個小媳婦,還真有手段。”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
孫均從門口走進來,摘了帽子在腿上一拍,他平時跟周譯走得最近,此刻臉色不太好看。
“你們真稀罕知道,就去問周哥本人,擱這後頭嘰嘰咕咕的算什麼事?都散了散了,彆在這顯得嘴不夠用了似的。”
廠裡的汽笛聲響了,換班的職工三三兩兩地往食堂湧去。
此時,食堂窗口也熱鬨得不行,飯點到了,蒸汽混著飯菜香味騰騰往上冒。
周語剛把飯票拍在窗口的瓷磚上,三車間的汪大姐就湊了過來,嘴一撇,紅嘴唇幾乎貼到她耳邊:“哎呀,周會計,聽說你弟弟……”
“3毛2,我票放這兒了。”
周語一句打斷,順手把飯票一推,手裡不鏽鋼飯盒“哢噠”一聲磕在台麵,勺子精準插進麻婆豆腐裡,醬汁飛濺,星星點點落到汪大姐袖口上。
“哎喲!”汪大姐往後一縮,袖子一看,頓時心疼得嘴角直抽。
“語姐,譯哥他真離了啊?”運輸隊的小王又緊跟著湊了過來。
“他離沒離的,”周語蓋上飯盒,聲音不急不緩,“我不知道,但你上次偷開公車去隔壁縣裡,幫彆人偷運沙子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她好不容易捧著飯盒逃出食堂,剛拐進走廊,又撞上采購科的劉姐,笑眯眯地迎麵堵上來:“周會計,你弟弟……真離了呀?”
“哎呀,劉姐,”周語臉不紅氣不喘地打斷她,“徐廠長等我回去交上周的財務報表呢,我趕緊回去加班了。”
她說著腳步不停,一邊說一邊飛快往財務科走,後頭的劉姐想再問一句,結果隻看見她利落的背影。
回到財務科,她把飯盒“砰”地往桌上一擱,打開蓋子一看,麻婆豆腐都成了豆腐糊糊,菜湯混著飯,油汪汪一灘。
周語盯著飯盒,心裡又氣又煩,咬著牙罵了一句:“周譯你個龜孫子,結個婚能折騰死人,離了還讓我連飯都吃不好!”
另一邊的李麗,聽到周譯離婚的消息,心裡卻是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她等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了。
上輩子,周譯也是在這個時間點離的婚,隨後去了海城,又南下到了鵬城,從一個普通工人一步步做起,成了鵬城響當當的人物。
她那時候早就是兩個孩子的媽,嫁的男人貪酒耍錢、爛賬一堆,每天吆五喝六,稍有不如意就動手,她的青春就耗在這樣的日子裡。
她記得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