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叔這兒的東西,大半都是老物件。”
林知微小聲對周譯解釋,“有些是祖上傳下來的,有些是收過來的,還有些是幫著保管的……”
屋裡光線不算亮,窗戶上糊著的白紙透出淺淺的日光,把那些瓷器、紫砂、銅器的輪廓映得更加沉靜。
林知微注意到一個青花小碗,手指輕輕撫邊緣,指腹感受著釉麵的細微凹凸。
碗底的雙魚紋飾線條粗獷,魚尾甩開的筆觸帶著幾分肆意,青色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紫調。
林知微眯起眼,將碗傾斜著對光細看胎質,碗底的胎土略顯疏鬆。
“小姑娘眼光不錯啊,這可是康熙年間的雙魚款。”
不知何時,杜老板已經站在她身後,鏡片後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林知微聞言,唇角一勾,將碗輕輕放回絨布上:“杜叔,這您就不厚道了。”
她指著碗心的雙魚紋,“您看這青花的發色——藍中透紫,這就是民國用的洋料的特征。再說這魚鱗畫得這麼潦草,連筆鋒都省了,這可不是康熙年間的規矩,這一看就是民國仿的。”
杜老板的笑容微微一頓,隨即仰頭“哈哈”大笑:“得!看來沒少跟著你舅舅學啊。”
他擺了擺手,“行吧,被你看出來就算了。你要真喜歡,十塊錢拿走。”
她轉頭看向周譯,發現周譯正低著頭,認真地端詳著一把紫砂壺。
那壺型端正古樸、氣勢渾厚,線條圓潤流暢,泥料細膩,透著光澤。
“喜歡?”她走過去,微微歪頭問。
“嗯,這泥料好,壺型也穩重,可以送給爸爸。”
林知微翻過壺底,露出“邵大亨製”的楷書款。
杜老板一見,眼睛都亮了:“這可是邵大亨的德鐘壺,我收了得有二十年了,今天算遇到識貨的了。”
周譯下意識問了句:“多少錢?”
“兩百塊,一分不能少。”杜老板伸出兩根手指,語氣篤定。
周譯聞言,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輕輕將壺放回原處。
這個價格,在當下不是個小數目。
可林知微看著那壺,眼神明顯亮了起來。
“杜叔,這壺我要了,您給我留著,今天我身上錢不夠。”
周譯詫異地拽了拽她的衣角:“我這兒有錢,你真要買?”
“要!”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彆說兩百,就是一千她也心甘情願。
邵大亨傳世的紫砂壺屈指可數,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寶,有價無市,今日能遇上簡直是天大的運氣。
準備付錢的時候,門邊一個用舊報紙包裹的青花瓷瓶吸引了她的目光。
掀開一看,竟是個纏枝蓮紋美人瓶。
“這是新收的,民國仿品。”杜老板解釋道。
林知微俯身細看,發現瓶身竟糅合了乾隆朝的纏枝蓮與康熙朝的龍紋,怪不得杜老板直接開口就是是民國仿。
但更令她驚訝的是,除了紋飾年代錯亂外,這瓷瓶的胎質、釉色、畫工無一不精,遠非尋常仿品可比。
“杜叔,”她眼中閃著光,“我們家正要搬家,正缺個像樣的擺設。這個瓶子,您給個實惠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