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北京站籠罩在薄霧中,站台上飄著煤煙與早點攤的熱氣。周譯提著兩個鼓鼓囊囊的旅行袋,袋子的提手在掌心勒出深深的紅痕。
許茹早早就準備好了兩盒稻香村的糕點和一大包果脯,又挑了幾樣六必居的醬菜,讓他帶回去給家裡人嘗嘗。
林知謙昨晚特意過來,送來兩瓶茅台酒和兩條中華煙。
“回去後,該打點的關係要打點。”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有什麼事兒,給我打電話。”
再加上那天林知微在友誼商店買的糖果、巧克力,給周瓊的小裙子,給周語的絲巾,兩大袋塞得滿滿當當,連袋口都係不攏。
站台廣播響起,提醒旅客檢票。周譯將袋子放在腳邊,回頭望著林知微,眼神裡滿是不舍。
“我回去要忙辭職的事,廢品回收站也得著手籌備,怕是得兩個月才能再來北京。”
林知微點點頭,唇角抿著,輕聲道:“那你照顧好自己。”
“嗯。”周譯低低應了一聲,伸手將她擁進懷裡,掌心覆在她背上,緩緩拍了拍,“你也是,按時吃飯,好好睡覺。”
車廂裡的空氣有些混濁,鐵軌在腳下有節奏地顛簸著。
他將兩袋東西安置好,靠著窗坐下,手心還有被袋子勒出的淺紅印痕。
窗外,北方的春天還未完全蘇醒,枯草色的田野一望無際,偶爾有幾株楊柳探出新芽。
他在心裡暗暗盤算著,回去先找三姐說辭職的事,再去街道辦把手續跑齊,廢品回收站的選址、設備、進貨渠道,一樣都不能耽誤。
腦海裡,不自覺地回想起這幾天在北京的情景——無論是林父林母,還是那些第一次見麵的親戚,都沒有因為出身或距離而疏遠他,反而真心實意地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另一種沉甸甸的情緒——他想起林知微在秀水村時的日子。
那時,她在周家受的委屈、默默吞下的話、一個人扛下的苦,他是清楚的。想到這裡,他的喉嚨有些發緊,胸口像被什麼壓住,悶得發疼。
周譯想,該分家了。
回到縣城,天色剛暗下來,街上的路燈一盞盞亮起。
周譯先回家,把隨身的東西放下,轉身又挑出幾樣——一瓶茅台、一條中華煙、一盒稻香村的點心,又從袋子裡拿出友誼商店買的糖果和巧克力,還有林知微特意挑的真絲絲巾,徑直去了鋼廠家屬院的徐廠長家。
鋼廠家屬院的老式單元樓裡飄著晚飯的香氣。周譯在三樓東戶門前站定,聽見裡頭傳來電視裡新聞聯播的聲音。
敲門聲剛落,屋裡就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喲,大忙人來了!”周語拉開門,圍裙上還沾著麵粉,目光落在他手裡大包小包上時怔了怔,“來就來了,還帶這麼多東西……”
客廳裡,徐家人正圍著折疊圓桌吃飯。
見周譯進來,徐廠長放下筷子,小外甥徐潤胖乎乎的小手揮來揮去,嘴裡一陣“哼哼呀呀”,看見舅舅進門,立刻咧開嘴笑。
周譯放下手裡的袋子,先從中拿出幾包糖果和巧克力,分給桌上的大人小孩,笑著開口:“我和小微複婚了,來給大家報個喜。”
“複婚?”周語怔了一瞬,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好幾秒,才笑開:“你小子,倒是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