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譯是考完試的第二天,回的秀水村周家。
冬日的風透骨地冷,院牆上的積雪已經結成了薄薄一層冰。
周母見到他,神色罕見地沒有像往常一樣,罵罵咧咧、陰陽怪氣,而是愣了愣,眼神閃了閃,嘴巴張了張,卻什麼也沒說。
“四叔,你回來了?”小丫頭周瓊一蹦一跳地跑過來,氣息裡帶著霧氣。
周譯彎腰,摸了摸她的小辮子,聲音溫和:“你爸媽呢?”
“在隔壁呢。”周瓊吐著舌頭。
“去,把你爸媽喊過來。”周譯叮囑。
不多時,周父從屋裡出來了,操著手,冷得直哈氣。
“今兒太陽西邊出來了,你還知道回來?”他嘴上這樣說,神情裡卻帶著幾分複雜。
周譯沒繞圈子,開門見山:“娘做的事情,爹知道嗎?”
周父愣了一下,皺著眉:“你娘做啥了?”
話音剛落,院子門口傳來腳步聲,周家大哥周評和李秀秀進來。
寒風灌進來,周評凍得直打哆嗦,嚷嚷道:“這麼冷的天,叫我們回來乾嘛呀。”
李秀秀一眼就看到周譯,心裡不免一動,抿著唇沒開口。
她之前把“周譯參加高考”的消息告訴了周母,此刻卻裝作若無其事,隻在心底揣測,不知道他究竟考沒考。
緊接著,周證和鄭紅兩口子也過來了。周證瞧見院子裡站著這麼多人,不禁開口:“不嫌冷啊,都杵院子裡乾嘛?快進屋,爐子還燒著呢。”
屋子裡點著煤爐子,火光旺盛,劈裡啪啦作響。
煤還是周譯當年在鋼廠跑運輸時,從山西那邊拉回來的,如今燒起來,火色正足。
一家人進屋,寒氣被隔絕在外,空氣裡混合著煤煙和茶水的味道,壓抑的氣氛卻讓人心頭沉甸甸的。
“上回讓我們都回來,是要分家,這回,你又想乾嘛?”周評忍不住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耐煩。
他冷冷地瞥了周譯一眼,又譏諷般補了一句:“你不會又在外頭闖禍了吧?”
周譯眼神一轉,淡淡勾起唇角,看著大哥那副唯恐被牽連的模樣,語氣不鹹不淡:“大哥這是怕我犯事兒連累你啊?”
他話鋒一轉,笑意卻冷:“不過,讓大哥失望了,這次犯事兒的,不是我。”
周譯的視線緩緩掃過,最後落在大嫂李秀秀身上。能攛掇周母乾出那等荒唐事的人,不多,他第一個懷疑的,便是她。
“娘去城裡,在三姐夫的湯裡下了安眠藥,把人送進了醫院。”
周譯說得不緊不慢,每一個字都像石子落在水麵,帶起一圈圈漣漪,直擊在場每個人的心口。
“你說啥?”周父“騰”地一下站起身,瞪大眼睛,臉上的血色褪得飛快。
周評和周證更是愣在原地,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下藥?送醫院?”周證忍不住追問,聲音都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