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微和周譯推門進屋的時候,客廳裡還亮著一盞溫黃的燈。
林寧遠正戴著老花鏡,端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許茹低頭整理著孩子的小衣服,一件一件的疊好。
見到他們倆突然回來,夫妻二人都愣了一下。
“怎麼今天回來了?”許茹連忙放下手裡的衣服,起身笑著迎上前。
林寧遠先是怔了怔,隨即一拍腦門,帶著幾分懊惱:“哎呀,我怎麼給忘了,今天是你們領證的紀念日吧?”
許茹忍不住笑了笑,話裡帶著幾分打趣:“我猜啊,肯定是小周記得的,知微多半自己都忘了。”
屋子裡,柔和的燈光灑在小床上,安安和南南正撲騰著小胳膊小腿,咯咯笑個不停。
葉攸寧盤腿坐在一旁,神情專注,伸出一根手指耐心地陪他們玩“伸手抓東西”的小遊戲。
他把手指輕輕在兩個小家夥眼前晃動,引得他們眨巴著眼,伸出軟乎乎的小手去夠,奶聲奶氣的笑聲在房間裡此起彼伏。
聽見開門聲,兩個小家夥動作一頓,先是愣了愣,等林知微走近,便撲騰著要往大人懷裡湊。
林知微心口一軟,眼眶瞬間濕潤,趕緊快步上前,彎腰將南南抱起來。小家夥軟乎乎地趴在她肩頭,帶著奶香的呼吸噴在她頸側,讓她整顆心都化開了。
葉攸寧見狀,在南南身邊,耐心引導他:“叫——ma&na。”
南南睜著圓圓的眼睛,學著他的口型,嘴唇一張一合,奶聲奶氣地吐出音節:“ma……ma……”
那一刻,林知微心口猛地一震,像是被什麼溫柔又熾熱的東西擊中,鼻尖酸得厲害。她怔怔望著孩子,眼眶漸漸泛紅,淚意在眼底打轉。
這是她第一次,親耳聽到孩子喊她“媽媽”。
她低下頭,將南南緊緊摟在懷裡,忍不住在他軟軟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那一聲稚嫩的呼喚,比任何一句安慰都要沉甸甸,像一股暖流,直直湧入她的心底,把所有疲憊與辛苦都衝淡了。
周譯在旁邊看得眼熱,心裡癢得不行,趕緊一把把安安抱過來,滿眼期待,急切地哄道:
“安安,叫——baba,來,跟爸爸說,baba!”
他的聲音裡透著興奮,眼睛都亮了,可安安卻完全不給麵子。
小家夥扭著小身子,死死往林知微懷裡蹭,小手緊緊拽著她的衣角,一副賴在媽媽懷裡不撒手的樣子,全然不理會周譯的殷勤。
林知微被這畫麵逗笑了,眼角都彎起來。
她輕輕把南南放回小床,又伸手把安安接了回來。小家夥一到媽媽懷裡,立馬安靜下來,貼著她的肩頭,咧著嘴笑。
葉攸寧看在眼裡,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安安軟綿綿的小手,耐心地引導道:“叫——ma&na。”
果然,安安眨巴著眼睛,小嘴一張一合,奶聲奶氣地跟著學了出來:“ma……ma……”
那一刻,林知微心口像被甜意填滿,眼眶一熱,忍不住在安安的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抱著孩子笑出了聲。
而一旁的周譯徹底傻眼,隨即哭笑不得地歎氣:“合著孩子們叫爸爸媽媽的開關,全在攸寧手裡啊!”
林寧遠走過來,神情裡帶著幾分難得的得意,笑著同女兒說起:“咱家陽光房裡的蝴蝶蘭又開了。上回買的時候,你媽還嫌我亂花錢呢,現在可都開花了。”
林知微忍俊不禁,眉眼彎彎:“爸,那我可得趕緊去看看。”
父女倆一前一後進了陽光房。林寧遠打開燈,燈光柔和,照在一排排整齊擺放的花草上。
那幾株蝴蝶蘭正盛放,花瓣宛如翩翩起舞的蝶翼,淡紫色的小花一簇簇開著,在玻璃窗透進的夜色裡更顯清麗彆致。
“真好看。”林知微忍不住俯身,指尖輕輕掠過花莖,鼻尖聞到一絲淡淡的清香。
她正陶醉其中,忽然注意到一旁地上堆著幾個包裝精美的紙箱,上頭還貼著紅色的封條,看著像是剛送來的禮品。
“爸,今天家裡來客人了?”她好奇問道。
林寧遠搖了搖頭,神色卻微微收斂:“沒有客人。這是你媽媽小時候的一位好友,姓聞,她丈夫剛調回北京,讓人送過來的。”
他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轉過頭,神色鄭重地叮囑:“一會兒進屋,彆在你媽麵前提起這事。”
林知微微愣:“為什麼啊?”
林寧遠輕輕歎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你媽媽這位好友,當年和你舅舅算是青梅竹馬。可惜竹馬不敵天降,她最後還是嫁了彆人。你舅舅這些年……怕是心裡一直記掛著。”
林知微心頭微動,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歎息:原來舅舅,竟真有這樣一位白月光。
“那這位聞阿姨現在也在北京嗎?怎麼從來沒聽媽媽提起過?”林知微忍不住追問。
“唉。”林寧遠搖頭,聲音放緩:“她命途多舛,前些年境況並不好,又加上身體也不好。她丈夫心疼她,提前把她送去了香港。聽說現在還在那裡養病。”
他停頓片刻,接著說道:“最近她丈夫調回了北京,職位不低。估摸著是念著聞家和許家的舊交情,才讓人送了些東西過來。”
林寧遠抬手推了推眼鏡,語氣裡帶著幾分感慨:“當年因著你舅舅的事,兩家往來也少了。她結婚的時候,你媽媽隻是托人送了份禮物,人沒去。你媽媽大概也不想見到她丈夫。這回,人家也算識趣,沒露麵,隻是讓秘書過來一趟。”
林知微抿了抿唇,忍不住笑了一聲:“真沒想到,舅舅還有過這樣一段過去。”
“唉……”林寧遠搖搖頭,眼神裡卻透著幾分悵然,“聽你姑父說,你舅舅在倫敦,現在也有個女朋友,隻是死活不肯結婚。按理說,都這麼多年了,該放下的,也該放下了吧。”
林知微卻在心底輕輕搖了搖頭,眼神微微一閃。
那可不一定。
她清楚記得,自己在夢裡的畫麵,舅舅一生未娶,直到鬢染白霜。
想到這裡,林知微心口有些澀意,眼底浮上一抹淡淡的憂思。或許在父母眼裡,舅舅隻是放不下曾經的感情;可在她看來,那份執念,已然深到骨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