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香港聞家那邊的親戚了解不多,他來廣東之前,母親並未跟他提起過有長輩要來,看來,是臨時起意過來的。
周譯沉吟片刻,說:“既然是長輩來了,禮數不能失。你去安排一下,今晚一起吃個飯吧,就在華僑大廈選個安靜點的包間。”
孫均點頭應道:“好的,我這就去安排。”
傍晚六點剛過,周譯和林知微便先到了餐廳。包間不算大,但布置雅致,牆上掛著一幅嶺南風格的山水畫。
正說著,門口傳來動靜。服務員恭敬地拉開門,緊接著就看到一位老人家在一個男子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老人家雖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鑠,腰板挺直,一身得體的深藍色西裝,內搭淺色馬甲,戴著一頂英式禮帽,手中還拄著一根烏木拐杖,舉手投足間透著老派英倫紳士的風範。
看到周譯後,老人家將拐杖遞給身邊的年輕人,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握住周譯的手。
他的手掌乾瘦但有力,帶著溫暖的體溫。他仔細打量著周譯,從頭到腳,目光中有驚喜,也有欣慰。
“孩子,”老人家的聲音有些顫抖,“讓我好好看看你。”
他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見過你父親,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打眼一看,你這眉眼像他。不過,”他頓了頓,眼角的皺紋深了幾分,“也能看到你母親的影子。”
老人家鬆開手,後退半步,鄭重地自我介紹:“我叫聞善棠,是你姥爺的義弟。當年你姥爺待我如親兄弟,你母親從小喊我一聲叔叔,按輩分,你就叫我外叔公吧。”
周譯和林知微趕忙恭敬地喊了一聲:“外叔公。”
聞善棠滿意地點點頭,又轉向林知微,眼中露出讚許的神色:“好孩子。”
眾人落座後,聞善棠摘下禮帽,放在一旁,這才繼續說話。
他的語氣變得更加鄭重:“我這次過來,主要就是想看看你。人老了,總想著了卻一些心事。我怕再不來,以後到下麵見了我大哥,我沒法跟他交代,不知道他外孫長什麼樣子。現在見到你了,我心裡這塊石頭也算落地了。”
說著,他指著身後那個一直恭敬站立的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對周譯說:“這是聞律,我的兒子,也是我最小的兒子。這孩子跟了我多年,做事穩重。以後你有什麼事,不管是生意上的還是其他的,都可以吩咐他。從今往後,他都聽你的調遣。”
聞律上前一步,恭敬地叫了聲:“周先生。”
周譯連忙站起身來,說:“這使不得,我們是晚輩,要說也是合作,大家一起做事。”
聞善棠擺擺手,語氣堅定:“你就彆推辭了。你兩個舅舅,一個在大學裡研究物理搞學問,成天對著那些我看不懂的公式;另一個在那個叫什麼街的地方搞金融……”
身後的聞律適時地提醒道:“父親,是華爾街。”
聞善棠不耐煩地擺擺手:“對對對,華爾街。這幫孩子啊,一個個都忘了根本。”
他的語氣裡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咱們聞家當年可是做製造業起家的。你外公那一輩一點一點攢下的家業,靠的是實打實的東西,不是那些虛頭巴腦的。”
說到這裡,老人家歎了口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有些黯然:“唉,也就你母親,早年在香港的時候,偶爾還會看看賬本,關心關心家裡的事。不過她也是個躲懶的性子,後來就不怎麼管了。”
“我這些年啊,就一直發愁,將來我見了你姥爺,我怎麼跟他交代?他辛苦打下的基業,怎麼就後繼無人了呢?”
他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看著周譯,語氣變得激動:
“前兩年,聽你母親說,找回了你這個孩子,說你還在讀大學。我當時想著,你父親那樣的人物,對你肯定早有安排,說不定要走仕途。可誰知道,你竟然要來這邊做生意!”
他拍了拍扶手,聲音提高了幾分:“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高興啊!孩子,以後啊,香港那邊聞家的產業,我們都聽你的。你想怎麼做,我們就怎麼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