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琛離開後,病房裡隻剩下醫療設備規律的滴答聲,像在為一個將死的心跳做最後的倒計時。
溫晚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直到窗外透進熹微的晨光,將她蒼白的麵容鍍上一層冰冷的灰白。護士進來查房,為她測量體溫和血壓,動作熟練,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卻什麼也沒多說。
門被關上的瞬間,溫晚聽到外麵傳來低沉的男聲。不是霍靖琛,是陌生的聲音。她明白了,那是他留下的“看守”。她真的成了一名囚犯,以養胎為名的、華麗的囚犯。
早餐被無聲地送進來,是精致的營養餐,她卻食不知味,如同嚼蠟。每一口吞咽都艱難無比,胃裡像是塞滿了冰冷的石頭。
中午時分,霍靖琛的特助周銘來了。他恭敬地站在床邊,遞上一個新手機和一疊資料。
“太太,霍總吩咐,您的手機暫時由我保管。這部新手機隻能接打有限的幾個號碼,方便聯係。這些是孕期的注意事項和營養指南,請您務必遵守。”周銘的語氣公事公辦,卻不敢直視溫晚空洞的眼睛。
溫晚沒有接,隻是淡淡地看著他,看得周銘頭皮發麻,最終將東西放在床頭櫃上,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連通訊的自由都被剝奪了。霍靖琛是要將她徹底與外界隔絕。
下午,醫生來檢查,表情嚴肅地告訴她,胎像依舊不穩,情緒波動是最大的禁忌,必須保持絕對平靜。醫生的話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她的神經。她需要平靜,可她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如何平靜?
她嘗試著給父親打了個電話,用的是那部被監控的新手機。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傳來的卻不是父親溫厚的聲音,而是繼母王茹尖利而緊張的嗓音。
“小晚啊!你怎麼樣了?哎呀,昨天可把我們都嚇壞了!你說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差點傷了蘇小姐……”王茹的語氣帶著誇張的擔憂和明顯的撇清,“你爸爸氣得血壓都高了,現在還在休息,你可彆再打電話來刺激他了!霍總那邊……沒為難你吧?你可要好好跟霍總解釋清楚,千萬彆連累家裡啊!”
溫晚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像墜入了無底寒淵。她甚至能想象到繼母在父親麵前是如何添油加醋的。在這個家裡,她從來都是孤身一人。
“我沒事,媽。”她聽到自己用一種異常平靜的聲音說,“讓爸爸好好休息,不用擔心我。”
掛了電話,最後一絲尋求外界慰藉的希望也破滅了。她像一座孤島,被霍靖琛用猜疑和強權構築的冰冷海水徹底包圍。
傍晚,霍靖琛又來了。
他換了一身衣服,依舊是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恢複了往常那個一絲不苟、冷峻逼人的霍氏總裁模樣。他身上帶著室外的微涼氣息,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醫生怎麼說?”他的語氣平淡,仿佛早上那場激烈的指控從未發生過。
溫晚偏過頭,看著窗外逐漸亮起的霓虹,沒有回答。
她的沉默激怒了他。霍靖琛俯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轉過頭來麵對他。他的手指冰涼,力道讓她感到疼痛。
“溫晚,我在問你話。”他的眼神裡翻滾著壓抑的怒火,“彆挑戰我的耐心。這個孩子既然還在,你就給我好好把他生下來。這是你目前唯一的價值,明白嗎?”
唯一的價值……
原來她在他眼裡,隻是一個孕育工具,一個需要被監控、被審視的容器。
溫晚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沙啞而淒涼,帶著一種令人心慌的絕望。她看著霍靖琛近在咫尺的俊臉,一字一句,輕得像歎息,卻重如千鈞:
“霍靖琛,你會後悔的。”
霍靖琛瞳孔微縮,捏著她下巴的手更用力了些,語氣森寒:“後悔?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初心軟娶了你!”
他猛地鬆開她,仿佛多碰她一秒鐘都難以忍受。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恢複冷漠:“你需要什麼,跟周銘說。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這層樓半步。”
說完,他再次轉身離去,沒有半分留戀。
門關上的那一刻,溫晚緩緩抬起手,輕輕撫摸著自己尚平坦的小腹。那裡,有一個無辜的小生命正在孕育,卻承載著如此沉重的詛咒和陰謀。
她的眼神從空洞逐漸變得冰冷、堅定。
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哀求換不回絲毫憐憫。
在這個無聲的牢籠裡,她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她拿起周銘留下的那本孕期指南,指尖用力到泛白。活下去,然後,離開這裡。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燃起的微弱火苗,雖然搖曳,卻頑強地亮了起來。
夜,還很長。
她的戰爭,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