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衣著素雅,頭戴綸巾的男子在明亮的講室中朗聲誦讀。
台下座榻上,一眾男子衣冠嚴整,正襟危坐,有人專注聆聽,也有人目光遊移,儼然正在走神。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顧清言話音微頓,輕咳一聲。
身旁一名低眉順目的侍女立刻小步趨前,恭敬地奉上茶盞。
輕啜香茗,他不由低歎一聲,這才是他該有的生活。
過去的陰霾逐漸遠去,如今他肩負重任,要將這個陰陽顛倒的世界引回正軌。
正思忖間,講室大門被猛地推開,重重撞在兩側牆麵上,發出巨響。
顧清言眉頭緊鎖,看向領頭闖入的高壯女子。
“戈雅!我說過了,無事不得擅闖學堂!”
他這些時日將養的好,早已不見當初瘦骨嶙峋的模樣,氣度竟比昔日在明德學宮時更為清傲。
在這赤眸王庭,他是王的生父,他們的王聽從他的話語,某種意義上,他也握住了權柄。
權勢,最是養人。
他顧清言,早已不是明德學宮裡隨處可見的普通學子了。
“尤莉,你怎麼也跟著她瞎胡鬨?”
他目光轉向戈雅身後的少女,語氣中帶著些許失望。
“阿父不是教導過你?女子當貞靜淑雅,行止有度麼?”
少女周身綴滿精致飾物,行走時叮咚作響,顧清言暗自搖頭,步態還須多加練習。
這些步搖、流蘇、垂珠未能和諧地隨著步履搖曳,終究失了幾分風韻。
隨著他的訓誡,不少伏案學習的男侍紛紛轉頭,交頭接耳地打量著以往不敢直視的王。
那種居高臨下的審視目光,讓他們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
赤眸王的威嚴,正在規訓中悄然消解。
“你難道還不相信阿父嗎?阿父都是為你好……?”
他的視線往後移動,看見了隨後踏入的夢山影,話音戛然而止。
“……夢道友??”
顧清言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扶住講台邊緣,向後稍退半步。
已經通過試煉的修士,是如何能返回秘境的?
顧清言雖然驚訝,但他很快調整好了心態,夢道友跟他一樣,出身於外麵的世界,定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支持他教化這群化外之民。
“夢道友!許久未見,你看這迷途荒漠,自上次一彆,是否已經煥然一新?”
他揚袖展臂,忽然恭敬起來的態度,讓台下的男侍們有些不明所以。
顧先生不是常說,女子當端莊守禮麼?為何對這突然闖入的女子,卻不以對待王的那套規矩相待?
“瞧著實在粗鄙……”
有一個身形還未長成的少年男侍蹙眉低語,他學得最快,早已轉換了心性,此刻打量夢山影的目光毫不客氣。
他身側另一名男侍卻雙膝發軟,險些癱倒在座位上,儼然是認出了來者何人。
那股仿佛鐫刻在記憶深處的血腥氣,隨她的到來再度彌漫開來。
【……嘰裡呱啦在那裡說些什麼呢?】
係統也是看明白了,這人怕不是想在這個女尊世界精神操控女王當幕後太上皇呢,要是真給他得逞了……
無人看清那修士是何時出手的。
餘光隻瞥見一道白虹乍現,那名口出狂言的男侍便被一柄蛇骨劍狠狠穿胸而過!
劍勢未止,帶著他整個人倒飛而出,將他猛地釘死在後方牆壁之上。
夢山影瞬殺一人,眼都不眨,手掌平伸,那劍便扭轉劍身,如血蛇盤桓,帶起一串血珠回到她手中。
殷紅血跡隨著劍刃往返灑落滿地,講室中終於爆發出驚恐的尖叫。
“這些人,都是什麼身份?為何聚在宮中?”
夢山影動完手,才想起該問一句。
尤莉見那人身死,麵上唯有茫然,並無無驚懼。
她環視一周,看著那些男侍們跑到講室角落縮成一團,心底驀然湧現許些荒謬感。
阿父說的那些,什麼男主外女主內的言論,似乎與這片大漠並不相合?
“這些男侍……皆是我後宮之人。”
夢山影一時無言。
她無法理解這種手握權柄卻任人分權,甚至眼睜睜看著顧清妄圖顛覆世界根基而不加阻攔的行徑。
“我不明白。”
她劍鋒轉向顧清言,目光卻落在神遊天外的年少女王身上。
“現在,由你告訴我,他究竟教了你些什麼?”
【oi!小鬼!我老大問你,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先是少食,維持纖秠合度的身姿。”
尤莉有些惘然,更多的,是忽如其來的思索。
“接著是學習禮法,知曉三綱五常,穿戴華服,注重步履儀態……”
她越說越慢,聲音漸低,仿佛自己也意識到了其中的矛盾。
這樣……真的是對的嗎?
可阿父總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正因為他深愛她,他才願將那個世界的智慧傾囊相授。
“不錯,我所傳授的,皆是天地倫常、傳世經典、儒家絕學,從未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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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言挺直背脊,織錦衣袍隨動作輕晃,銀絲繡成的蘭草在燭光下流轉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