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一道玄色身影衝破亂流,銀鏈錚鳴聲中,墮魔者不知抱著怎樣的心思,竟縱身朝她撲來。
下墜的瞬間,她看見—
下方是一片無邊血海,海麵上漂浮著數以千計的青銅棺槨,隨著暗流緩緩沉浮...
“休想!”
電光火石間,沈鶴卿廣袖翻飛,黑白棋子如流星般激射而出。
棋子與銀質鎖鏈在空中交錯纏繞,竟硬生生將兩人位置互換。
"你……!"
夢山影最後看到的,是墮魔者眼中閃過的錯愕和沈鶴卿薄唇勾起的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下一刻,她已與沈鶴卿一同墜入最近的青銅棺槨。
"轟!"
棺蓋閉合的刹那,刺骨寒意如潮水般漫過全身。
當夢山影再度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死寂的黃金煉獄。
烈日如熔爐中傾倒的岩漿,將整片沙漠炙烤得扭曲蒸騰。
熱浪在沙丘間流動,連空氣都在高溫中發出細微的爆裂聲。
遠處,一座殘破石碑孤獨矗立,表麵刻滿歲月侵蝕的古老符文,在熱浪中若隱若現。
夏之試煉。
夢山影嘗試運轉靈力,卻發現經脈中空空如也,喉間湧上的乾渴感如此強烈,仿佛有火炭在灼燒。
她這才發覺,自己竟能清晰感受到皮膚被曬傷的刺痛,以及汗水劃過背脊的癢意。
這具身軀,此時此刻與凡人無異。
情況跟之前在春之試煉中,以丫頭的身份活動不太一樣。
更加的,脆弱一些……?
她用指甲劃破手臂,殷紅的血滴如同滾珠滑落,還未觸及沙麵就化為白煙消逝。
這具身體的痛覺神經如此敏銳,每一處感官都被無限放大。
人。
她現在,完完全全是以人的身份感受這個世界。
遠處沙丘上,幾個模糊的人影正在掙紮。
四象玄府秘境接通無數小世界,如果是隨機傳送的話,誰也不知道會碰見誰。
失去全部靈力的修士徒手挖掘著滾燙的沙粒,指甲翻裂也渾然不覺;他撕下染血的衣袖遮擋頭頂,布料很快就被曬得焦脆。
更遠處,一個身影已經倒下,被流動的沙丘緩緩吞噬。
夢山影眯起被烈日刺痛的眼睛。
沒有熟悉的修士在她周圍。
如果是根據那些懸浮在血海中的懸浮青銅棺槨來劃分投放區域的話,那跟她一起墜落的那個人呢?
她搖搖擺擺地站起,走動起來。
停留在原地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被烈日炙烤瀕死的感覺讓她有些異樣的興奮,每一步,長靴都深陷沙礫,仿佛跌倒以後,就能立刻被掩埋。
轉瞬間,便可成為這片荒漠的養分。
"這實在是....."
當兵器被折斷損毀,也隻能感受到不甘心與更加洶湧的戰意。
但是人之瀕死,想要拚命活下去的心情,跟彆的事物,似乎也沒什麼不同。
夢山影口乾舌燥,心跳如擂鼓,因暴曬而眼花繚亂,暈眩感隨之而來。
她臉上湧現出許些病態的嫣紅,腳下越發有力,下一瞬,便好似碰到了什麼東西。
"沈鶴卿...?"
黃沙半掩埋住一個人,他被觸碰到也隻是咳嗽幾聲,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看起來快要死去。
“夢……夢道友……”
是死前的幻影嗎?
沈鶴卿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細密的汗珠剛滲出就被烈日蒸發,在臉上留下一道道細小的鹽痕,他修長的手指正在不自覺地顫抖,整個人就像一件被暴曬過度的珍貴瓷器,隨時可能龜裂破碎。
他落地的地方不算好,整個人直接陷進流沙坑裡,隻露出半個身子在外麵。
沈鶴卿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細小的沙礫黏在他纖長的睫毛上,隨著睫毛抖動,簌簌落下。
“最後能見到你,真好。”
他的手被黃沙卷住無法動彈,靈力儘失,召不出傳送玉簡,似乎沒有了其他的辦法,隻能在這裡乾熬著,活活等死。
烈日的光暈直射而下,眼前的影子有些模糊變形,但他知道,那就是她。
就算是幻影也好,不是的話……那就更好了。
沈鶴卿溫柔而眷戀地看向她,乾裂的嘴唇輕啟:
“或許我死在這裡,會不會更好?”
他之前貌似說謊了……他發現自己……其實根本無法忍受夢山影身側出現彆的男人。
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妒意,那種猶如萬千螞蟻噬心之感,令他不知何去何從,一顆心空落落的,像是有冷風在往裡麵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