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大廳內沒有那麼安靜。
會合的修士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壓低聲音交流著什麼。
東麵燭台下傳來窸窣的異常響動,略有些生澀的輪軸轉動聲在穹頂下回蕩,那聲音不容忽視,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細沙簌簌落下,雕著古老花紋的暗門被緩緩推開。
"哢——"
這聲輕響在驟然的寂靜中格外刺耳。
修士們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握緊了剛尋回的兵器。
有人指節發白,有人暗自掐訣,所有人都緊盯著那處暗門,警惕著未知的來客。
來人不知是敵是友。
“不,不要,尤莉,彆過來……!”
角落裡的枯瘦男人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他的靈魂仿佛重新回到身體裡,渾濁的雙眼重新泛起光彩。
他徒勞地嘶喊著,聲音卻傳不進那幽深的密道。
那是個約莫十歲的女孩。
她身著一襲綴滿珍珠的絲綢長袍,柔順的金色卷發間,一頂黃金桂冠熠熠生輝。
鑲嵌其上的藍寶石隨著她的動作流轉著星光,在昏暗的地宮中璀璨而耀眼。
"阿父!快逃!異界人攻進王城了!阿姆她——"
女孩慌亂中用力過猛,整個人從密道口跌了出來,華貴的衣袍頓時沾滿塵土。
當她抬頭看清不遠處地上那具熟悉的軀體時,聲音戛然而止。
"阿姆......?"
她怔怔地望著地上那個泡在血水中仿若永遠沉睡的身影。
那人的發辮上還係著她昨晚親手編上去的鎏金絲帶。
枯瘦男人踉蹌著撲來,雖然身上的鐐銬已被除去,卻仍像背負著無形的枷鎖,他的心被囚禁在這片沙海裡。
他一把將女孩摟進懷中,顫抖的手掌死死護住她的眼睛。
“尤莉,尤莉,彆看!”
然而為時已晚。
地宮中所有人都瞧得仔細。
女孩抬眼的瞬間,那雙如血般赤紅的瞳仁在黑暗中灼灼生輝。
她是王裔。
舊王已死,她就是這片迷途沙海的新王。
“求你們……”
男人破爛的衣袍下嶙峋的肋骨清晰可見,卻仍固執地用身軀為女孩築起脆弱的屏障。
他抬眼。
舉目皆敵。
【殺了她!滅乾淨,把這片區域的雞蛋都搖散黃,蚯蚓豎著劈,地下翻三尺,什麼花兒草兒都燒了!】
係統有點興奮的嚷嚷著。
地宮中的嘈雜聲驟然凝固,仿佛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唯有黑衣修士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沉重而清晰。
她踏過黏稠的血泊,靴底碾碎凝結的血痂,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她踩著她母親的血,走向她。
尤莉掙紮著從阿父的臂彎中抬起頭。
她看向那劊子手——
漆黑的衣袍,蒼白的麵容,像是一道從地獄裡爬出的影子。
她不知道這地宮早已被異界人占領,但她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她的仇人。
“是你……”
年輕的王聲音顫抖,卻倔強地揚起下巴。
她毫不避違的直直看向這黑色的死神,那雙赤紅的眼眸裡,仇恨如岩漿般翻湧,灼熱得幾乎要將空氣點燃。
"是我。"
夢山影在她麵前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女孩身上的情緒如暴風般席卷而來——憤怒、悲痛、絕望、不甘......
這些激烈的情感在虛空中翻騰,化作無形的養分,源源不斷地湧入夢山影的體內。
她微微眯起眼。
這個稚嫩的王裔手上尚未沾染鮮血,但命運早已在她腳下鋪就一條血路。
“不……不要,尤莉是個好孩子,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枯槁的男人聲音嘶啞,當他看見夢山影的手指撫上那柄怪異長劍的劍柄時,他忽然害怕他的女兒會像她的母親一樣軟倒在那劍下。
“求您……在下是明德學宮的弟子,顧清言,我會好好教導這孩子……”
他的聲音支離破碎,佝僂的脊背緩緩彎曲,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一柄猩紅的長刀橫亙在他麵前,阻止了他下跪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