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地麵濕滑黏膩,浸著一層薄薄的海水,每一步都仿佛踩進淤泥裡。
夢山影沿著古鎮劃分好的路徑前行,往前數步後,細碎的貝殼鋪上蜿蜒道路,路麵逐漸變得平整起來。
整座城鎮沉沒在無言的寂靜裡。
“娘親,這些房子看著舊,但裡麵的東西都好完整啊?”
敖漣月在她肩頭踮著腳,仰起頭好奇地透過半開的窗欞向內張望。
幽藍的蘚順著裂隙爬滿牆角,顏色豔麗的熒光海葵在陰影處無聲綻放,而屋內——
桌椅端正,茶盞淩亂,仿佛主人臨時有事,還沒來得及收拾便匆匆出門。
幾戶人家的門前還晾曬著漁網,繩上懸掛的魚乾在海風中輕輕搖晃,散發出淡淡的鹹腥味道。
這裡的一切都保留著鮮活的生活氣息,卻唯獨......沒有活人。
夢山影的指尖撫過粗糙的牆磚,某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湧來。
那是一種微妙的即視感,好像她曾經來過這裡一般。
“月月。”她微微俯身,聲音壓得極低,“若是一個地方給你的感覺很不好......”
夢山影的目光掃過遠處那座被紅綢包裹的琉璃宮殿,“那最好是靜觀其變。”
什麼都先彆碰。
巍峨宮殿前的高台鋪著鮮紅地毯,懸梁下垂金鉤,挑起的大紅燈籠無風自動,“囍”字鎏金剪紙貼滿每一根梁柱,紅絲綢飄飛舞動。
台後展開的悠長畫卷上,墨色暈染出模糊的重疊人形,栩栩如生。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千夜?怎麼停下了?”
暮雲昭忽然出聲問詢。
他站在她身側,扶刀而立,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幾個修士正踏入符合眼緣的民居——
下秘境,怎麼可能不尋寶?
他們也算是謹慎,紛紛開啟了防禦陣法,幾人為一組,分工合作。
不一會兒,便有有修士從民居裡淘到了一壺圓潤海珠,個個都有拳頭那麼大,散發著惑人光暈。
有的在櫥櫃下發現了屋主的私房,不知是多少年前的靈寶,靈韻未消,仍然熠熠生輝,古樸的款式前所未見。
聰明些的,則是去了那些看起來裝潢就比較華麗的住宅,淘到寶物不知凡幾。
暮雲昭見夢山影不語,隻是一味端詳四周,便也留心觀察起來。
透過斑駁的窗欞看向內裡,床榻上的陳舊被褥堆在一旁,微微拱起,鞋履散落在地。
枕頭上凹陷的痕跡清晰可見,卻尋不著本該躺在那裡的人影。
“確實……有幾分不對勁?如果是逃荒或是移居,原住民不可能一點隨身物品都不帶走。”
暮雲昭虎耳警覺地豎起,指尖摩挲著刀柄上的紋路,離得夢山影更近。
不期然間,異變突生!
有修士不知何時攀登上了那掛著紅綢的高台,於是一道流光便從暮雲庭手中急射而出,如流星般擊中琉璃宮殿的匾額。
“鑰匙”沒入匾額的瞬間,模糊的字跡突然如水波蕩漾,漸漸浮現出"天墟海宮"四個鎏金大字。
一聲淒厲的慘叫轉瞬即逝,被驟起的喧鬨聲淹沒,無人在意。
隻聽得“鐺!”的一聲脆響。
不知哪裡來的金鈴悠然一晃。
四下裡,忙著尋寶的修士們便聽得窸窸窣窣的鬼魅聲音。
那聲音愈來愈大,原本空蕩的街道驀然人聲鼎沸,叫賣聲、談笑聲、絲竹聲交織成一片。
可放眼望去,依舊不見半個人影。
“鐺!”
又是一聲鈴鐺脆響。
天地驟變。
天上圓形缺口轉瞬間消失不見,海水倒灌,整個城鎮便淹入波濤之中!
置身於其中的修士們還來不及驚慌,便發覺自己居然能在翻湧的浪花中呼吸,腳步依然穩健,如履平地。
“東方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不知是誰在輕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