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究無法真正繼承。
這一切，到頭來，還不是要落到他的手上，冠以他的姓氏。
楚宴闔上雙眼，試圖重溫那段從小人物一步步攀至戰神之位的榮光歲月，可一眨眼，隻看見一片虛無。
無邊的血色徹底吞噬了“他”。
——
神之念所蘊含的能量，曆經歲月消磨，又幾經畫卷耗用，其遺存的力量，依然浩瀚得超乎想象。
猶如螞蟻吞象。
夢山影第一次短暫地體會到了“飽腹”之感。
她緊抿雙唇，周身肌膚不受控製地崩裂又愈合，剛剛凝聚的金丹瘋狂旋轉，綻出裂痕，天幕上的黑月也隨之震顫。
她不能再滯留於這方新生的、尚且不穩的領域之中了。
隔絕兩界的血色領域泛起漣漪，一道模糊的身影自虛空中踉蹌跌出。
“戮，寂，迅，絕。”
就在楚宴神念被吞噬重創的刹那，那四名金甲兵士的力量急速衰退，動作驟然遲滯，他們齊齊仰首，以空洞的目光迎向那道墜落的身影——
隻見她周身靈力狂暴奔流，也同樣看向了他們。
夢山影強壓下體內翻江倒海的能量，收回蝕天槍虛影，將些許溢出的力量逼至玄鐵扇麵，朝著兵士的方向冷然一揮。
“殉主吧。”
四道炫目的光華轟然炸裂！
高大威猛的金甲兵士身影應聲模糊、消散，崩解為最精純的靈力洪流，被四周圍攻的修士們下意識吸收，他們紛紛盤腿調息，運轉心法。
霎時間，場中靈光接連亮起，竟有數人當場破境！
與此同時，紅塵百戲圖上的墨跡飛速褪色、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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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再也承受不住烈焰灼烤與暮雲昭狂浪一般的刀劈，發出陣陣哀鳴，汐瑤趁此時機舉起碧海潮聲笛，於畫靈最脆弱之際，吹響了破禁的樂章。
一時間，碧波微蕩，婉轉笛聲之中，她的元神終於自漫長的畫卷禁錮中掙脫而出。
紅塵百戲圖被龍女轉瞬壓製住，更加萎靡不振，那灼燒著龍宮的火焰如潮水般退去，被凝固的歲月重新開始流轉，周遭奢華的幻象寸寸剝落，顯露出其下陳舊破敗、滿目瘡痍的真實城墟。
時過境遷。
汐瑤跌坐於天墟海宮的殘垣斷壁之上，怔怔地望向她闊彆已久的故城，眼神空茫。
她的元神虛弱幾近湮滅，得了自由，前路……卻不知該去向何方。
“姨姨，姨姨！”
一聲帶著哭腔的童音將汐瑤從恍惚中驚醒。
她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紅發金瞳的虎耳妖修，心慌意亂，懷裡緊緊抱著一個渾身浴血、氣息微弱的女修——
她知道，就是這女修假扮的“洛水”。
汐瑤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呢。
“……對不住。”
夢山影朝著汐瑤緩緩伸出手，捅向楚宴的第一刀應該讓汐瑤來的，奈何自己沒忍住。
她渾身傷痕累累，鮮血如泉湧般浸透了自己與暮雲昭的衣袍，幾乎分不清臉上流淌的是血，還是身後青年無聲落下的淚。
又一個愛哭的。
夢山影在心底輕輕歎息，恍惚間仿佛又瞥見記憶中那道總是淚眼朦朧的青衣身影。
汐瑤怔怔地握住她伸來的手。
那觸感冰涼黏膩，溫熱的血液不斷從兩人交握的指縫間滲出。
奇妙的是，明明她僅是一縷元神，此刻卻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生命流逝之感。
“對不住……什麼？”
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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