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虛空深處,一雙漠然而威嚴的眼倏然睜開。
神明似有所感,向下界投來漫不經心的一瞥。
隨即,眼眸輕闔。
一道無形卻磅礴的偉力凝成虛影,自九天垂落,重重壓在那貫通天海的“水鏡”之上。
下界不該有龍族存活。
——
“轟!!!”
海天一柱猛然一震。
一股無可抗拒的天地偉力轟然壓下,將逆流向上的狂潮硬生生摁向海底!
卷動的渦流發出不堪重負的咆哮,置身其中,向上遊動的一切生靈瞬息遭受劇烈衝擊,那頭雲騰水鯨發出最後一聲悠長哀鳴,在極致擠壓下爆成一團血霧,染紅了整片海域。
僅憑肉身,絕無可能在這一刻存活下來。
電光石火間,夢山影隻來得及將敖漣月護入懷中,化出蛟尾驟然盤卷,試圖將暮雲昭一同包裹。
她不會輕易死去,是她的底牌,但也有她沒有想到的事。
暮雲昭驟然化作人形,決絕地從蛟尾的縫隙中按刀衝出!
“鏘——!”
腰間橫刀悍然出鞘。
他傾儘全部修為,向著那覆壓而下的滅絕之力,斬出了超越自身極限的、震天撼地的一刀!
那刀氣銳不可當,竟短暫劈開了狂暴的渦流。
暮雲昭雙手抵住刀背,一步未退,牙關緊咬,眼中金瞳爆發出灼目之光——
破妄神瞳,於萬千殺機中強尋一線生機!
“千夜!帶她往那邊走!”
他傳音入密,袖中一道流光飛梭疾射而出。
那飛梭是遁逃類型的法器,精準釘入夢山影衣袖後,頓時爆發出巨大拉力,拽著她和漣月朝著另一個方向急遁而去。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暮雲昭那柄名為「裁雲斷月」的本命武器,從中寸寸崩裂、化為碎片的景象。
點點猩紅光芒從破碎的刀身中逸散,卻並未消散於水流間,反而如受到牽引般彙聚成一道血線,穿透洶湧的暗流,最終沒入她的體內——
那是封存於他刀身之中的,屬於蝕天槍的碎片,此刻,終於歸於本源。
久違的力量回歸,令她的根基更為穩固,然而還來不及細細體會,湍急混沌的水流便徹底吞沒了那挺拔身影,唯餘一片破碎的泡沫。
一語成讖。
“如果我死了,你會記住我嗎?”
他傳音入密。
暮雲昭的聲音在耳畔呢喃著,仿佛一道輕吻落下。
就像你始終忘不了的那個人一樣?
下一次你親吻彆人時,會想起我嗎?
暮雲昭本想在最後關頭留下自己最好的一麵給夫人看到的。
可他此刻武器儘碎、發辮散亂,渾身被渦流撕扯得狼狽不堪……應該……算不上有多好看?
他怔怔望著她遠去的身影,手中緊攥著殘刀刀柄,視線逐漸模糊。
“……”
夢山影說不出此刻是什麼心情,一切發生得太快,她的腦海甚至什麼都來不及想,一片空白。
唯有滔天怒火在胸腔中無聲地灼燒。
是對這肆意擺布她、擺布所謂“氣運之子”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命運,升起的徹骨憤怒。
也有對暮雲昭,對自己的惱怒之情。
就這樣結束了嗎?她和漣月繼續前行,跨越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