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鎮。
這個名字聽著就很壓抑。
鎮子用本地一種黑色的岩石建成,石屋低矮,街道泥濘,終年彌漫著一股散不掉的潮氣。現在,這股潮氣裡,又混進了一絲甜腥味。
是死人的味道。
瘟疫傳遍了鎮子裡的每條巷子,影響了每一戶人家。
艾拉的家在鎮子最邊上。
石屋裡光線很暗,爐灶裡隻有一點火星。
艾拉跪在冰冷的石地上,身體縮成一團。
她已經感覺不到地麵的寒冷,也流不出眼淚,太多的痛苦讓她整個人都麻木了。
麵前那個用木頭隨便刻出來的神像,被煙熏得漆黑,看不出是哪位神。
但這不重要。
艾拉拜過了所有她知道的神。
她祈求過保佑豐收的大地母神,也祈求過庇護獵人的狩獵之神,甚至還偷偷向傳說中黑暗裡的某些存在祈禱過。
沒有任何回應。
神明好像集體消失了,根本不管這個被死亡籠罩的小鎮。
兒子和兒媳是五天前沒的。
他們就躺在不遠的草堆上,身體從發燙到冰冷,皮膚上出現了黑色的斑塊。
艾拉親手合上了他們的眼睛,眼看著他們年輕的生命就這麼沒了,連句完整的話都沒留下。
現在,輪到托比。
她的小孫子,她唯一的血脈,也躺在那堆發黴的乾草上。
小小的身體燙得嚇人,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他原本紅潤的小臉漲得通紅,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咳嗽,那咳嗽聲讓艾拉的心揪緊,疼得她自己都快喘不上氣。
他的呼吸越來越弱,好像隨時都會停下。
艾拉伸出布滿皺紋和老繭的手,想摸摸孫子的額頭,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她怕。
怕摸到那滾燙的溫度下,正在飛快流逝的生命。
整個鎮子都完了。
沒有哭聲,也沒有哀嚎,隻有一片死寂。
偶爾從鄰居家傳來一兩聲咳嗽,也很快就沒了聲音,像是被這片死氣吞了進去。
活著,比死了更難受。
艾拉的頭抵著地麵,額頭下的石板又硬又冷,就跟這個不給人活路的世界一樣。
她不再說任何話。
不再向神明祈禱,也不再說出任何願望。
她隻是把所有感覺都彙聚起來。
眼看著親人死去卻什麼也做不了,被整個世界拋棄,還有死亡一步步逼近的感覺。
這不是祈禱。
這是她用自己最後的生命發出的呼喊。
誰都好...
誰都行...
看一眼...哪怕隻是看一眼這裡。
救救他,救救我的托比。
如果代價是我的靈魂,那就拿去吧,反正也一文不值。
這股強烈的意念,突破了時空,“噗”的一聲,狠狠紮進了唐宇混亂的意識裡。
“臥槽!”
唐宇的思維猛地一跳,差點當場停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