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亂被鎮壓的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黑岩鎮卻變了個樣。
以前是死氣沉沉,現在是死一樣的安靜。
鎮民們第一次學會了排隊。
隊伍從糧倉門口一直排到街角,人人低著頭,沒人敢出聲。
卡登的“紀律隊”。
拿著棍棒的年輕人站在隊伍兩旁,眼神凶狠。
鎮民的眼神掃過他們,充滿了畏懼,但也夾雜著一絲說不清的依賴。
裡昂定的規矩貼在一塊木板上。
一個識字的女人負責登記,核對一個名字,就在後麵畫個叉。
然後,排隊的人能從裡昂手裡領走一小份稀麥糊,剛好夠一天餓不死。
鎮子邊緣,一間還算完整的石屋裡。
黑岩鎮事實上的三位頭領,正在進行第一次高層會議。
一張破木桌,三把高低不平的石凳。
艾拉坐在中間,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眉頭緊鎖。
裡昂坐在左側,手指在桌麵上無聲的敲擊著,眼神閃爍,全是盤算。
卡登坐在對麵,那柄要人命的鐵錘就靠在腿邊,整個人繃得像塊石頭,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屋裡安靜得能聽見呼吸。
最終,裡昂停下了敲擊的手指,打破了沉默。
“昨晚,隻是把問題擺到了明麵上。”
他的聲音沒有情緒,像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裡昂的目光先掃向卡登:
“紀律隊靠鐵錘和吼叫維持秩序。但人肚子餓的時候,道理和鐵錘都撐不久。”
目光又轉向艾拉:
“神使大人,您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他們敬愛您。可敬愛不能當飯吃,也變不出木柴。”
最後,裡昂指了指自己,嘴角扯出一抹自嘲。
“我,能算出物資還夠幾天,能畫出省力的采集路線。但要是沒有神使您的點頭,沒有卡登隊長的鐵錘,我的計劃就是廢紙一張。”
這番話很直白,把三個人之間的問題都挑明了。
“我們三個人,現在就像三根擰不到一起的繩子,各用各的勁。”
裡昂說的很直接,“撐不了幾天就會散夥。我們需要一個規矩,一個所有人都認,都必須遵守的規矩。一個......比我們三個人都大的規矩。”
卡登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他聽懂了,但不知該怎麼辦。
讓他用鐵錘逼所有人聽裡昂的?
那他和昨天搶糧的暴徒頭子有什麼區彆。
艾拉發出一聲輕歎:
“裡昂,你說的對。可這個規矩是什麼?誰來定?”
裡昂沉默了。
這才是關鍵。
權力。
誰說了算?
艾拉有神的身份和民心,但她不懂怎麼管事。
裡昂有腦子和算計,但沒人會心甘情願聽一個商人的指揮。
卡登有武力,可他自己也明白,讓他管事,黑岩鎮隻會變成一個亂糟糟的軍營。
三股力量合不到一塊,今天的脆弱秩序,明天就會因為內鬥而崩潰。
那個能最後拍板的人,是誰?
……在高處,唐宇把石屋裡的一切都看在眼裡。
“可以啊,這個叫裡昂的。”
唐宇暗自點頭。
這人不僅能乾事,還能主動發現問題,把關鍵點都提了出來。
裡昂提出的問題,正是唐宇下一步要解決的。
他之前給了希望,聚攏了人心,現在必須定下規矩,明確每個人的位置,不然這個剛搭起來的架子很快就會塌掉。
必須給這個脆弱的權力結構,注入一份來自神明的、不容置疑的權威。
唐宇開始凝聚神力。
這一次,彙聚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凝實,不再需要費力的拚湊破碎的詞句。
是時候頒布一份正式的神諭,給黑岩鎮定下規矩了。
唐宇調整了一下姿態,雖然他沒有實體,但儀式感很重要。
然後,他將一段構思好的命令,化作三道意念,精準無誤的同時投送進艾拉、裡昂、卡登三人的大腦。
石屋裡。
正為權力歸屬發愁的三人,身體同時劇烈一震。
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聲音,或者說,一段不容置疑的信息,直接在他們的思維裡炸開。
那感覺就是,一段信息被直接刻在了腦子裡。
“艾拉,慈愛與生命。”
“裡昂,秩序與分配。”
“卡登,守護之利劍。”
這幾句話在三人腦海中滾過。
三人臉色劇變,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狂喜。
這和之前那些模糊不清的指引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是一次神聖而且正式的權力授予,不容任何人懷疑!
“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