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積滿灰塵的木門被推開。
卡登走了出來。
他滿臉黑灰,眼窩深陷,胡子拉碴,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他沒說話,隻是小心翼翼的,把一個新玩意兒從鐵匠鋪裡扛出來,放到了鎮中心的空地上。
是一把新犁。
造型很怪,但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順眼。
幾個早起上工的老農扛著木犁路過,看見卡登和他的怪犁,都停下了腳。
“喲,這不是卡登隊長嗎?”
一個老農眯著眼,語氣有點揶揄,“幾天不見,改行當木匠了?”
“這是什麼玩意兒?拐著彎的。”
“犁還能長這樣?怕不是中看不中用。”
另一個老把式圍著曲轅犁轉了一圈,直接笑出了聲。
“花裡胡哨的。好好的木頭非要弄彎,這是糟蹋東西。”
老把式用腳尖輕輕踢了踢犁轅,發出沉悶的響聲,“年輕人,乾農活可不是過家家。這東西下了地,一碰石頭就得散架。”
他們的眼神裡滿是懷疑,像是在看一個異想天開的玩具,而不是農具。
話音一落,聽見動靜的鎮民都圍了過來,對著那把造型古怪的犁指指點點。
“看著就輕飄飄的,能吃上勁兒嗎?”
“還是我家的黑鐵木犁踏實。”
卡登完全不理會這些噪音,隻是蹲下身,用袖子愛惜的擦拭著犁身上光滑的木紋。
這可是神的智慧。
凡人懂個屁。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但有力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讓一讓,都讓一讓。”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走了出來。
他皮膚曬得黑黝黝,臉上全是歲月刻下的褶子。
老人背著手,慢悠悠踱到曲轅犁麵前,上上下下的打量。
是蓋文。
黑岩鎮年紀最大的農民,耕了一輩子地。
他在鎮民心中,尤其是在老一輩人心裡,威望很高。
蓋文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渾濁的眼睛裡,那種輕視不加掩飾。
“耕地,靠的是手上的老繭,是懂地的脾氣,是好牲口。”
老人吐了口濁氣,聲音不大,但清楚傳到了每個人耳朵裡。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卡登那雙布滿老繭、但明顯是鐵匠的手。
“可不靠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這話一出,立刻有人附和。
“蓋文大叔說得對!”
“就是這個理兒!地可不會認什麼新玩意。”
“看起來就不結實,白瞎了好木頭。”
這幾句話徹底惹火了卡登。
他猛的站直身體,臉漲得通紅。
“老東西,你懂個屁!”
卡登指著蓋文的鼻子就罵,“這是指引者大人賜下的智慧!你敢說是花裡胡哨的玩意兒?你在懷疑神!”
“神?”
蓋文冷笑一聲,眼角的褶子更深了,“神會教你怎麼耕地?我耕地的時候,你爹還穿開襠褲呢!小子,彆動不動就把神抬出來壓人。老老實實學門手藝,比什麼都實在。”
“你!”
卡登身體發抖,握緊的雙拳青筋暴起。
要不是最後一絲理智攔著,他能當場給這老頭來一次物理說服。
眼看就要動手,艾拉分開人群,不慌不忙的走了過來。
她先是伸手,輕輕按住卡登那隻快要揮出去的胳膊,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讓他冷靜下來。
然後才看向蓋文,臉上是那副標誌性的溫和笑容。
“蓋文大叔,您是鎮上的長輩,您的經驗,我們所有人都服氣。”
蓋文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這份恭維。
艾拉話鋒一轉,笑意更深:
“但指引者大人的智慧,也不能輕易否定。既然這樣,光用嘴說分不出高下。不如,就當著全鎮父老鄉親的麵,比一比?”
她聲音頓了頓,環視一圈瞬間豎起耳朵的鎮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