隘口外的平原上,血手傭兵團的陣地已經亂成一團,到處都是屍體和傷員。
獨眼巴隆站在自己的帥旗下,渾身發冷。他的一隻眼睛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切,毫無生氣。
潰兵從隘口那邊衝了出來,不像是在撤退,更像是在拚命逃跑,完全是出於本能。
隊形混亂,武器、盔甲、旗子全都已經丟棄,腦子好像也不清楚。
巴隆看見一個平時很猛的壯漢,現在哭得不行,死死的捂住耳朵亂叫,好像腦子裡有東西在響。
一個年輕傭兵,眼神空洞,一邊踉蹌的走,一邊機械的往前推著空氣,嘴裡念叨著:“彆過來,彆過來。”
更多的人隻是悶頭跑,臉上的表情巴隆從沒見過。
那不是打輸的難過,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種什麼都沒有了的空洞,好像他們剛剛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精神已經崩潰。
花了大半輩子心血帶出來的凶悍隊伍,不到半個時辰,就成了一群隻會跑的空殼。
“不!”一聲不像人叫的吼聲從巴隆喉嚨裡炸開。
他沒法接受這個事實。
憤怒讓他僵硬的身體重新充滿了力量。一把抓起身邊的巨斧,這把叫屠夫的斧頭幫他砍了無數人頭,斧刃在晨光下是暗紅色的。
“站住!都給我站住!”
巴隆的聲音很大,想蓋過現場的混亂。
兩個潰兵正好沒頭沒腦的衝到他麵前,眼睛都沒看他,隻顧著往後跑。
“懦夫!”
巴隆眼中凶光一閃,巨斧帶著風聲橫著掃了過去。
噗嗤!
兩個人倒下了,連叫聲都沒有。
這一下在平時,足夠鎮住任何亂起來的部隊。
但今天完全沒用。
後麵的人連停頓一下都沒有,隻是麻木的繞開那兩具屍體,繼續跑。
沒人看他。
也沒人在乎他。
獨眼巴隆,這個名字本該代表殺戮和權威的男人,現在就跟空氣一樣。他的凶悍,他的權威,在那種巨大的恐懼麵前什麼都不是。
紅著眼又舉起了戰斧還想再殺。
一隻手卻按住了他的手腕。
那隻手有點抖,但抓得很穩。
巴隆猛地回頭,獨眼裡的血絲都快爆開了。
是他的副官,克勞斯。
這個跟了自己十五年、從一個小兵混上來、平時總是對他又敬又怕的男人,現在臉色慘白。
克勞斯的嘴唇乾裂,眼神發飄,但又有一種奇怪的平靜。
克勞斯鬆開握住巴隆的手,接著,當著巴隆的麵,做了一個讓巴隆腦子一片空白的動作。
解下腰間的佩劍,那是巴隆親手賞給他的、代表副官身份的劍,“當啷”一聲,扔在了泥地裡。
聲音不大,卻像錘子一樣狠狠砸在巴隆的心上。
“團長,”克勞斯的聲音又沙又乾,“沒用了。”
巴隆的胸口劇烈起伏,想罵人,想問個究竟,但克勞斯接下來的話,把他想說的都堵了回去。
“我問了十幾個逃回來的人,”克勞斯的眼神飄向隘口那邊,平靜下麵是藏不住的恐懼,“他們說的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