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部裡的歡騰,被卡登一盆冷水澆得乾乾淨淨。
屋子裡的空氣像是凝固了,金幣的光芒似乎都暗淡了幾分。
喜悅和狂熱退潮,露出了勝利後最尖銳,也最現實的問題。
複仇。
“卡登,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
裡昂皺起眉頭,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繞過桌子走到卡登麵前,語氣儘量平和但態度堅決。
“就這麼吊死他們,太便宜了。鎮民們是能解一時之氣,然後呢?隻是一具屍體,一個名字,很快就會被忘記。”
“忘記?”
卡登的音量猛地拔高,他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裡昂,“我弟弟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那些被拜拉姆活活餓死、打死的鎮民,他們的名字,你怎麼能說忘記!”
“我沒忘!”
裡昂也提高了聲音,“但簡單的殺了他們,那隻是複仇,不是勝利!我們的勝利不該這麼廉價!”
“廉價?我的人在外麵流血,你跟我說廉價?”
一個衛隊隊長忍不住插嘴,他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裡昂大人,您是聰明人,但您沒上過戰場。對敵人,就是要一刀殺了,省事!不然留著他們過年嗎?”
“對!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軍方的態度高度一致,他們信奉最簡單的叢林法則。贏家,就該踩著輸家的屍骨,喝他們的血。
艾拉大嬸在一旁嘴唇翕動,她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兒子兒媳,仇恨的火焰也在她心中燃燒。
吊死拜拉姆,她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
就連矮人索林都哼了一聲,嘟囔道:“殺人有什麼好商量的,一錘子的事。”
代表“複仇”的聲浪,幾乎瞬間淹沒了裡昂的理性。
他成了孤家寡人,裡昂環視一周,看到的是一張張被仇恨和勝利衝昏頭腦的臉,感到一陣無力。
他知道,跟這群剛剛從血與火裡爬出來的人講“長遠利益”,講“政治價值”,無異於對牛彈琴。
他們的邏輯很簡單:血債,必須血償。
“這是鎮民的意願!”
卡登步步緊逼,他指著窗外那沸騰的人聲,“你聽聽!所有人都想他們死!你難道要違背所有人的意願嗎,裡昂?彆忘了,是誰給了我們今天的一切!我們不能讓死去的同胞失望!”
爭吵陷入了僵局。
裡昂的理智,撞上了卡登代表的,那如鋼鐵般堅硬的民意與軍心。
指揮部內,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虛無之中,唐宇的意識像一個高精度的雷達,全程監控著指揮部裡的爭吵。
他沒急著介入,這是指揮小組成立以來,第一次在核心決策上產生如此巨大的分歧。
卡登代表的是過去。是這個世界奉行了千百年的,血腥而直接的部落法則。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快意恩仇,簡單粗暴。
而裡昂,他看到了更遠的東西。雖然還很模糊,但他本能地覺得,就這麼殺了,太虧了。
這是舊思維與新思維的第一次碰撞。
唐宇很清楚,這個新生勢力的未來,不取決於他們能打多少勝仗,而取決於他們如何處理勝利。
‘剛打完勝仗就開始內訌,這團隊不好帶啊’唐宇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他看著爭得麵紅耳赤的卡登,和被眾人孤立的裡昂,知道不能再等了。
再吵下去,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團隊就要出現裂痕了。
而這個裂痕,必須由他來彌合。
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說服所有人,又能將他的理念植入這個世界的完美方案。
殺人,是最低級的手段。
誅心,才是神隻的玩法。
唐宇的意識掠過暴躁的卡登,最終,精準地鎖定了正感到無力與焦灼的裡昂。
裡昂的思維更開放,邏輯更清晰,他是最好的“信號接收器”和“翻譯官”。
“嗡——”
就在裡昂絞儘腦汁,也想不出該如何反駁卡登那“大義凜然”的複仇宣言時,一股宏大而淡漠的意誌,如九天之上的星光,瞬間穿透了他的大腦!
那不是聲音,也不是語言。
而是一種更高維度的概念,直接在他的思維核心中展開。
“凡人的劍,裁決生命。”
“神性的光,確立規則。”
兩句仿佛蘊含著無儘至理的話,讓裡昂渾身劇震,思維瞬間一片空白。
緊接著,更清晰的指引湧了進來。
“卡登想要的,是複仇的泄憤。而你們需要的,是統治的‘合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