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拉姆伏誅後,黑岩鎮每天都在發生看得見的變化。
一個明顯的變化,來自鎮子外圍那個曾經的俘虜營。
裡昂把這裡重新命名為“考察期公民臨時生活區”,洗掉了過去俘虜營的死氣。
柵欄還在,但氣氛已經完全不同。
過去的傭兵和前領主衛隊士兵,現在穿著統一的灰色麻布短衣,正排著歪歪扭扭的隊伍,領今天的午飯。
大木桶裡是熱騰騰的麥糊,裡麵摻了切碎的野菜和肉末。
旁邊是堆成小山的黑麵包,一人一大勺麥糊,兩個黑麵包,管飽。
一個胳膊上還有刀疤的傭兵,雙手捧著木碗,愣愣看著碗裡黏稠的食物,眼眶莫名有些發熱。
他當了十年傭兵,過的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吃飯更是饑一頓飽一頓。
像這樣每天都能準時領到足夠填飽肚子的熱食,對他來說,比貴族老爺賞賜的金幣還讓人覺得不真實。
“嘿,傻站著乾嘛?快吃,吃完下午還要出工。”
旁邊一個同伴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嘴裡塞滿了麵包,含糊不清的嘟囔。
“我就是覺得,”刀疤傭兵狠狠灌下一大口麥糊,一股暖流從胃裡升起,驅散了身體的寒意,“這日子,過的有點魔幻。”
“誰說不是呢。”
他的同伴咧嘴一笑,露出被麵包染黃的牙,“乾活就有飯吃,還他娘的是頓頓飽飯,病了還有人給草藥湯喝。這日子,比給拜拉姆那傻子賣命強太多了。我現在都有點懷疑,那天咱們到底是真打了敗仗,還是被神明一腳踹進了天堂?”
周圍的幾個俘虜聽到這話,都跟著嘿嘿笑了起來,氣氛輕鬆不少。
他們對未來依然迷茫,搞不懂考察期公民和貢獻分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但至少,他們現在活的像個人,有了這些實實在在的好處,他們心裡也開始有了點盼頭。
不遠處的山坡上,裡昂迎風而立,手裡拿著一張簡陋的地圖,靜靜俯瞰著下方熱鬨起來的生活區。
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但管好這些人,對裡昂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這些人野性難馴,必須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目標,否則遲早要出亂子。
僅僅給飯吃,是遠遠不夠的。必須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目標,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未來,把他們的力氣和野心,全都引導到民主領需要的地方去。
他的目光從地圖上移開,投向遠方一片雜草叢生的開闊地。
“溪流地。”
裡昂的指尖在地圖上那塊被圈出的區域上輕輕劃過。
那片土地因為一條小溪流經而得名,土地肥沃,是難得的好地。
在過去一直是周邊幾個村鎮爭搶的焦點。
拜拉姆的家族能成為這片區域的領主,就是因為他們百年前成功搶下了這片地。
但在拜拉姆掌權後,這片地卻被荒廢了。一來是離他的城堡太遠,二來是靠近山林,總有野獸和匪徒,管起來費勁。
現在,隨著拜拉姆的覆滅,溪流地成了一片權力真空地帶,也成了民主領第一個要開拓的目標。
裡昂深吸一口氣,心中的計劃已然清晰。
收起地圖,轉身朝山下走去。午飯時間剛過,所有的考察期公民被要求在營地中央的空地上集合。
他們懶洋洋的站在一起,交頭接耳,猜測著又有什麼新花樣。
裡昂站在一個臨時搭起的高台上,看著下方攢動的人頭,等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他身上後,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清晰的傳遍全場。
“各位,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是一盤散沙。我宣布,開拓建設兵團,正式成立!”
“所有考察期公民,將自動編入開拓建設兵團,參與我們民主領的第一項偉大工程——開墾溪流地!”
人群中響起一陣騷動。
“去開荒?”
“鬨了半天,還是要我們去當農奴啊。”
“我就知道沒那麼好的事,這不就是換個地方做苦力嗎?”
裡昂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心裡清楚,光讓乾活不給好處,那是貴族的蠢辦法。
抬起手,往下壓了壓。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他提高了音量,“你們覺得這是在逼你們做苦力,是把你們當成廉價的農奴。如果是這樣,那你們就把我們想的太簡單了。”
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一字一頓的說道:“聽清楚了!你們去開墾新的土地,是為了你們自己!”
“兵團會記錄下你們每個人的勞動。開墾的每一寸土地,都會折算成相應的貢獻分,記在你們每個人的名下!這些貢獻分,就是你們未來在這片土地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以民主領行政官的名義,在這裡向所有人公開承諾——”
裡昂的聲音陡然拔高,字字鏗鏘。
“當溪流地的開墾完成,我們會根據你們每個人擁有的貢獻分,將其中一部分土地,永久的,合法的,分配給你們!到時候,你們的名字會寫在地契上!你們,將成為那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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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己乾活!”
“用汗水換取屬於自己的土地!”
這兩句話,讓整個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整個營地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土地?
寫著自己名字的地契?這是在開什麼玩笑?他們這些人,一輩子都在為彆人賣命,為領主打仗,為地主耕種。
土地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是貴族和老爺們才能擁有的財富。他們這種泥腿子,能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地?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是白天做的夢!
可台上的裡昂,表情嚴肅,眼神堅定,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那番話誘惑太大,一下子點燃了人群心裡的念想。
短暫的安靜後,人群一下子炸開了鍋。
“我沒聽錯吧?他說分地?”
“瘋了,這幫人絕對是瘋了!”
“這餅畫的也太大了吧?他就不怕噎死自己?”
質疑聲此起彼伏,但這一次,質疑聲裡明顯少了幾分嘲諷,多了幾分壓不住的激動和探尋。
老霍克站在人群裡,渾濁的眼睛裡爆發出驚人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