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特留斯城。
伯爵城堡的尖頂高聳入雲,俯瞰著下方的土地。
城堡最深處,一個能容納百人宴會的大房間裡,現在卻隻有幾個人。
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壁爐裡燒著一種帶香味的木炭,讓空氣裡有股燒錢的味道。
阿爾特留斯伯爵靠在一張巨獸骨頭做的扶手椅上。
伯爵年過五十,臉上保養得很好,沒什麼皺紋,但那雙深陷的眼睛卻很陰沉。
修長的手指,此刻正慢條斯理的把玩著一枚鴿蛋大的半透明水晶球。
水晶球裡,一團銀色光霧隨著他指尖的觸碰,變幻出各種好看的形態,時而是一座小宮殿,時而是奔跑的獸群。
這東西叫幻夢之石,是王都來的魔法玩意兒,能買下十個村子。
但在伯爵手裡,就是個打發時間的玩具。
他是阿爾特留斯伯爵,這片土地的主人。他說的話就是規矩,他高興不高興,能決定上百萬人的死活。
房間裡還站著幾個穿得不錯的年輕貴族,他們低著頭站在一旁,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像等著主人賞賜的獵犬。
一陣輕微的騷動打破了屋裡的安靜。
管家小跑著進來,在離伯爵十步遠的地方停下,深深鞠了一躬,不敢抬頭。
他呼吸有點急,額頭上都是細汗。
“大人。”管家開口,聲音有點緊張,“黑岩鎮那邊,有消息傳來了。”
阿爾特留斯伯爵的視線還留在幻夢之石上,眼皮都沒抬一下。
“黑岩鎮?”他拉長了聲音,帶著點懶洋洋的嘲諷,“拜拉姆那個蠢貨死了,那些泥腿子又想乾什麼?”
“他們...他們好像弄出了一份什麼...文書。”管家小心的選著用詞。
“文書?”
伯爵終於從水晶球上挪開目光,嘴角勾起一絲嘲笑。
“哈哈哈哈!”
不等伯爵說話,旁邊一個子爵就誇張的大笑起來。
“伯爵大人,我沒聽錯吧?一群連字都不認識的礦工和農民,他們會寫文書?難道他們向狩獵之神禱告,神就給他們智慧了?”
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八成是想學王都那些人,把要飯的信寫得好看點。”
“說不定是求您減點稅呢,畢竟他們的新領主還沒來。”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快活起來。
在他們看來,黑岩鎮那些平民,就是地裡長出來的會說話的莊稼,想什麼時候割就什麼時候割。莊稼居然想寫文書給農場主,這事本身就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話。
阿爾特留斯伯爵也笑了。
他覺得這幫刁民可能是覺得拜拉姆死了,沒人管他們,想趁機要點好處。
真是天真。
難道他們忘了這片地姓什麼嗎?
“拿上來我看看。”伯爵隨意的擺了擺手,“讓我瞧瞧這幫泥腿子能搞出什麼花樣。要是寫得有意思,我不介意賞他們一頓飽飯。”
“是,大人。”
管家鬆了口氣,連忙退出去,很快又捧著幾張粗糙的羊皮紙進來。
那羊皮紙的質量很差,邊上還有點卷,上麵是用炭筆寫的字,字跡雖然還算工整,但寫得很死板,跟這個大房間完全不搭。
一個仆人接過羊皮紙,用銀盤托著,恭恭敬敬的送到伯爵麵前。
阿爾特留斯伯爵懶得伸手,隻是歪了歪頭,隨意的掃了一眼。
他臉上的笑,在看到第一行字的時候,僵住了。
“我們認為以下真理不言而喻”
“凡生而為民者,皆有生存之權、溫飽之權及追求幸福之權”
嗯?
伯爵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開頭口氣也太大了。什麼叫“不言而喻”?什麼又是“天生的權利”?誰給他們的權利?
他的視線繼續向下。
“政府正當權力,則自被統治者的同意中產生。”
“當任何形式的政府,一經破壞此等目的,則人民有權為之改換或廢止”
看到這,伯令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了。臉色有點發白,眼神也不再懶散,變得尖銳起來。
他伸手,從銀盤上拿起了那份叫《獨立宣言》的羊皮紙,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下去。
“解除與一切舊貴族體係宗屬關係!”
“為自由、獨立政治實體!”
自由?獨立?
伯爵的呼吸突然急了。
這些詞像一把把有毒的小刀,紮進他眼睛裡,一把抓起另一份文件。
這份文件更短,但上麵的字眼卻更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