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廝殺聲、哀嚎聲、兵器碰撞聲,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去。
整個世界,隻剩下一種讓人靈魂都感到戰栗的虛無。
阿爾特留斯伯爵呆立在馬背上,他身後的親衛隊,那些王國最精銳、最驕傲的騎士,也同樣化作了一尊尊雕像。
他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遠方。
那裡,本該有一座數百米高的山峰。
現在,那裡隻剩下一片光滑如鏡的巨大斜麵,在夕陽下反射著詭異而冰冷的光。
山呢?
伯爵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戎馬一生,見過的死人比許多人見過的活人都多。
他懂得戰術,懂得士氣,懂得鋼鐵與血肉碰撞的法則。
他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也知道如何用最堅固的盾牌抵擋最鋒利的矛。
可他不知道山會消失。
這不是戰爭。
這不是他所理解的世界。
武器、勇氣、戰術、謀略……所有他引以為傲,並賴以建立功業的一切,在這一刻都顯得無比可笑。
就像一個孩子揮舞著木劍,衝向了真正的神明。
“當啷——”
一聲清脆的金屬墜地聲,在死寂的戰場上顯得格外刺耳。
那是跟隨伯爵三十年,鬢角早已斑白的老騎士長,他手中的家族傳承長劍,滑落在了塵土裡。
老騎士長的身體晃了晃,最終無力地從高大的戰馬上滑下,雙膝跪地。
他的嘴唇哆嗦著,眼神渙散,反複念叨著幾個破碎的詞語。
“神罰……是神罰……”
“我們……在與神為敵……”
神罰!
這兩個字像一盆冰水,澆在周圍每一個親衛騎士的天靈蓋上。
他們猛然驚醒,然後陷入了更深的恐懼。
他們終於明白,他們對抗的不是一群會點小把戲的泥腿子。
他們對抗的,是一個能夠與抹平山峰的巨龍立下契約的存在!
這不是凡人的戰爭。
那股冰冷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瞬間摧毀了他們用榮耀和訓練構築起來的全部防線。
“嗬……”
一聲怪異的、介於哭和笑之間的短促聲音,從伯爵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阿爾特留斯伯爵呆滯地看著那片光滑的“鏡麵”,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老騎士長,最後看了看自己握著韁繩的、微微顫抖的手。
“嗬嗬…嗬…哈哈…”
他的笑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癲狂。
他像個瘋子一樣在馬背上搖晃著,眼角甚至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跳梁小醜…原來…我隻是個跳梁小醜…”
他喃喃自語,聲音中充滿了無儘的自嘲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