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會議結束的次日黎明,天光還未完全刺穿聖輝城上空的薄霧。
“鐺——鐺——鐺——”
並非一聲,而是千百聲鐘鳴在同一瞬間,從城中所有教堂的鐘樓裡悍然炸響。
那聲音整齊劃一,沉重而肅殺,像一口無形的巨棺從天而降,重重扣在這座神權帝國的心臟之上。
睡夢中的市民被驚醒,推開窗戶,茫然地望向鐘聲傳來的方向。
麵包師剛剛點燃的爐火在鐘聲的震顫中搖曳,守城的衛兵握緊了長戟,臉上寫滿不安。
這不是祈禱的鐘聲,更不是節日的歡慶,這聲音裡浸滿了鐵與血的冰冷,是戰爭的序曲,是神罰的號角。
在無數道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一隊隊身披教廷信使製服的騎士策馬而出,他們懷中抱著烙印著燃燒十字徽記的羊皮卷筒,如離弦之箭般奔向帝國的四麵八方。
很快,一份由大主教奧格索斯親自簽發的《聖戰諭令》,被張貼在了聖輝城每一個廣場最顯眼的位置。
由宣講主教安博羅麾下最優秀的宣講士,用一種混合著悲憤與神聖的語調,高聲誦讀。
諭令的文字,每一個字符都淬煉著最惡毒的煽動力,將遙遠的阿特留斯共和國,描繪成了一個從深淵中爬出的怪物。
“……在北方的凍土之上,一個拒絕神恩、顛覆秩序的毒瘤正在瘋狂滋生!他們自稱‘共和國’,卻行魔鬼之徑!”
“他們杜撰出虛假的偶像,炮製出‘人人平等’的混沌異端!這是在動搖吾主親手建立的千年秩序!”
“為此,神殿宣告聖戰!對盤踞於阿特留斯之地的異端,發動一場旨在淨化信仰、保衛文明的無儘之戰!”
當“聖戰”兩個字被吼出來時,人群徹底沸騰了。
恐懼混雜著狂熱,迅速發酵。
淨化異端,保衛家園,換取救贖,這套組合拳打得所有平民暈頭轉向,隻剩下對那個“異端共和國”滔天的恨意。
這哪裡是鍵政,這簡直是開泥頭車創人了。
當整個聖輝城都沉浸在即將到來的聖戰狂熱中時,聖光大教堂深處的秘密殿堂內,卻是一片冰冷的寧靜。
大主教奧格索斯獨自一人站在“信仰洪流觀測儀”前,昨日會議上的雷霆怒火已經完全沉澱,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意。
他的命令已經下達,淨化軍團的組建也已提上日程。
但在那場會議結束後,他徹夜未眠。
他思考的不再是如何毀滅共和國,而是如何以最小的代價,最高效地完成這次“淨化”,同時還要保證神殿的威望不降反升。
親自派出聖殿騎士團?
這是最直接,也是他盛怒之下的第一反應。
但冷靜下來後,這個選項便被他否決了。
聖殿騎士團是神殿的最終威懾,是神權的具象化。
讓他們去和一群拿著古怪武器的凡人軍隊在泥地裡血腥廝殺,本身就是一種“降格”。
贏了,是理所應當。
可一旦陷入苦戰,或者出現較大傷亡,消息傳開,外界會怎麼想?
他們會質疑神殿的力量,質疑“神選”的騎士是否真的刀槍不入。
任何一絲的疑慮,都會成為侵蝕神權大廈的蟻穴。
他要的,是一場無可爭議的、碾壓式的、充滿神聖感的勝利。
“神,是不會親自下場和螻蟻角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