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指揮總部,金輝公爵奧古斯都的帥帳,奢華得如同一個移動的宮殿。
帳頂由附魔的絲綢織成,散發著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將整個空間照得恍如白晝。地上鋪著來自東方瀚海國的厚重長絨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空氣中彌漫著名貴熏香與上等雪茄的混合氣味,角落的魔法冰桶裡還鎮著幾瓶價值連城的精靈果酒。
然而,這極致的奢華,此刻卻被一種極致的絕望所籠罩。
十幾位平日裡高傲自負的將領與貴族,此刻卻像一群被扒光了羽毛的孔雀,狼狽不堪地跪倒在地毯上,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他們的盔甲上沾著泥土和血汙,昔日睥睨一切的眼神,此刻隻剩下空洞的恐懼。
奧古斯都·馮·海因裡希公爵端坐在主位的鎏金座椅上,一言不發。那張保養得宜、向來帶著從容笑意的臉龐,此刻緊繃得如同一塊花崗岩。
瓦萊裡烏斯將軍,這位不久前還以“教義”與“曆史”為武器的統帥,此刻正跪在最前方,頭顱深深地垂下,仿佛再也無法抬起。
他帶來的消息,像一柄接一柄的重錘,徹底砸碎了這座華麗帳篷裡的所有幻想。
“正麵戰場。”一位斷了一臂的伯爵,聲音沙啞得如同兩片砂紙在摩擦,“敵人聞所未聞的火炮……我們稱之為‘雷鳴’。能在十幾裡外,就把一個滿編的重步兵方陣直接從大地上抹去。我們甚至沒能看清敵人的旗幟。”
“聖殿騎士團……”一位隨軍的主教麵如金紙,聲音帶著哭腔,“馬爾主教閣下主持的‘聖光庇護’,灰色的妖術瞬間瓦解。除了馬爾主教閣下,所有施法的牧師當場七竅流血而亡,他們……他們的靈魂像是被活生生抽走了。那道光……熄滅了,就像一盞被風吹滅的油燈,再也沒能亮起。”
帳內的氣氛愈發冰冷,壓抑得讓人無法呼吸。
終於,輪到了跪在最前方的土係法師。這位曾經以掌控大地為傲的高階施法者,此刻整個人都在劇烈地抽搐,仿佛正在承受某種看不見的酷刑。
他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地底不是塌方是吞噬大地,活了過來,它把他們都吃了,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最後一個單詞落下,帳內一片死寂。
火炮、妖術、食人的大地。
這三份戰報所描述的景象,徹底超出了在場所有人——這些舊世界的統治者們——的認知邊界。
那不是戰爭。
那是神話傳說中的天譴,是末日史詩裡的災厄降臨。
“夠了!”
奧古斯都公爵猛地站起身,一把將麵前桌案上鑲嵌著寶石的水晶酒杯掃落在地。
“砰”的一聲脆響,成了這片死寂中唯一的聲音。
“一群廢物!一群被嚇破了膽的懦夫!”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英俊的麵孔因憤怒而扭曲,“什麼雷鳴!什麼妖術!什麼食人的大地!都是你們為自己的無能和潰敗找的借口!”
公爵的咆哮在帳內回蕩,但這一次,沒有人因恐懼而顫抖,因為他們心中的恐懼早已超越了對公爵權威的畏懼。
看著跪在地上一片麻木的臉龐,奧古斯都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迅速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意。
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
那不是憤怒的蒼白,而是一種認知被徹底顛覆後的死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