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恒腦子裡一片混亂。
他強行鎮定下來,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辜點,“嶽父大人,小婿昨日閉門造車,除了賬房,哪裡也沒去,這新賬冊,除了您和夫人,絕無第四人看過。”
他頓了頓,補充道:“除非……是那三位掌櫃,自己心裡有鬼。”
這話瞬間點醒了林承業。
他執掌林家多年,並非愚鈍之人。
下麵鋪子掌櫃手腳不乾淨,他心裡多少有數。
隻是水至清則無魚,隻要不太過分,他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現在,這反應太大了。
僅僅是可能暴露,就讓他們不顧體麵,跑來府門口跪求?
林承業深吸一口氣,拿過那本“酒樓新賬”。
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細。
雖然看不懂那些符號,但他能看懂數字與條目之間的關聯。
越看下去,他的臉色越是變幻。
驚愕,恍然,最後化為壓抑的怒火。
“好……好啊!”他手指重重點在賬冊某一處,“醉仙樓王胖子,上個月報修後廚,支了八十兩銀子,這裡卻記著,同一批采購的銀錢裡,包含了維修材料的三十兩!一筆開銷,他報了兩次!”
他猛地合上賬冊,胸口起伏不定。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三個掌櫃如此恐慌。
這新賬冊,就如同一麵照妖鏡。
把他們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照得清清楚楚!
雖然他還不能完全領會這記賬法的精髓,但其中清晰的勾稽關係,讓很多容易被糊弄過去的地方,變得一目了然。
這不是賬本,這是催命符!
林芷月輕聲開口:“爹,夫君這記賬法子,看似古怪,實則條理分明,脈絡清晰,舊賬中的許多含糊之處,在新賬下一一對應,無所遁形。”
她望向蕭恒,“想必那三位掌櫃,是聽到了風聲,知道夫君正在用特殊新法核對舊賬,怕事情敗露,所以才……”
林承業徹底明白了。
他再看蕭恒時,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不再是看一個無用的贅婿,而是充滿了震驚。
隨手做的賬本?糊弄事的鬼畫符?這分明是驚世的算學奇才!
他林家,這是撿到寶了?!
“賢婿……”林承業的聲音有些乾澀,“你這記賬之法,從何學而來?”
蕭恒心裡叫苦不迭。
完了,玩脫了,隻想躺平,不想當什麼奇才啊!
他趕緊低頭:“回嶽父,是小婿……瞎琢磨的,上不得台麵,當不得真……”
“當不得真?”林承業拿起賬本,手指在上麵敲得砰砰響起,“這上麵記得清清楚楚!一筆筆,一條條,把他們那點齷齪事全扒出來了!你還說當不得真?”
他越說越激動,“老夫經商半生,從未見過如此犀利的賬法!賢婿!你有如此大才,為何……為何平日隻知……”
他想說“勾欄聽曲”,又覺得不妥,硬生生咽了回去。
蕭恒頭皮發麻,“嶽父大人過譽了,小婿……小婿真的隻是運氣……”
“不必過謙!”林承業大手一揮,打斷他。
他眼神火熱,看著蕭恒,像是看著一座金山。
“走!隨我去偏廳!老夫倒要看看,這幾個蛀蟲,還有什麼話說!”
偏廳裡,三個身穿綢緞的中年男人正跪在地上,麵如土色,冷汗直流。
正是城南米鋪的張掌櫃,城東布莊的李掌櫃,和醉仙樓的王掌櫃。
見到林承業進來,後麵還跟著蕭恒和林芷月,三人更是渾身一抖。
“老爺!姑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