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在柏油路上織出一張細碎的金網。傅景深的黑色轎車平穩地停在街角,車窗外飄來一陣清甜的香氣——是斜對麵“晚香花坊”門口的梔子花,白色花瓣沾著晨露,水珠順著花瓣邊緣滾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濕痕。木牌上的“晚香”二字是燙金的,邊緣被歲月磨得有些模糊,陽光照在上麵,泛著溫潤的光。
“上周聽你說辦公室的青瓷花瓶空了,剛好路過,進來選束花。”傅景深解開安全帶,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方向盤的胡桃木紋路——這紋路和他襯衫口袋裡那支刻痕鋼筆的筆杆紋理幾乎一致。蘇晚盯著花店的木牌,總覺得“晚香”兩個字像在哪見過,直到帆布包裡的母親手稿輕輕晃了晃,她才突然想起,手稿第12頁的空白處,母親曾用鉛筆寫過“晚香花,可入藥”,字跡淡得幾乎要看不清。
推開花店門,風鈴“叮鈴叮鈴”響了起來,聲音清脆得像碎冰碰撞。穿淺藍圍裙的店員小周立刻迎上來,圍裙上還沾著點玫瑰的綠刺,笑容格外熟稔:“傅先生,您可算來了!上次您說喜歡的雪山白玫瑰,我特意留了最新鮮的,花莖粗得很,能插半個月呢!”她轉身要去取花,傅景深卻輕輕擺手,目光掃過店內的貨架——最裡麵的貨架上擺著幾盆多肉,花盆是舊的粗陶碗,碗底刻著極小的“傅”字,顯然是他常用的物件。“你先忙,我帶蘇小姐隨便看看。”
蘇晚跟著傅景深走到靠窗的老鬆木櫃台前,櫃台表麵被磨得發亮,能看到深淺不一的木質紋理,指尖貼上去,還能感受到殘留的陽光溫度。櫃台下有個帶銅鎖的舊抽屜,鎖孔是老式的月牙形,上麵積了點灰,卻在鎖舌處留著新鮮的摩擦痕跡,顯然最近有人開過。她正想湊近看看,店門口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風鈴被撞得劇烈搖晃,林哲帶著兩個染著黃毛的跟班,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皮鞋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聲響。
“喲,這不是蘇小姐嗎?”林哲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裡,故意撞了一下旁邊的滿天星花架,幾支白色的滿天星掉在地上,花瓣散了一地。他的跟班阿虎彎腰撿起一支,卻故意捏碎花瓣,白色的碎末撒在蘇晚的帆布鞋上:“傅總也在啊?怎麼帶蘇小姐來這種破花店?要我說,買花就得去市中心的進口花店,那才配得上傅總的身份。”另一個跟班阿力則伸手去扯掛在牆上的乾花束,麻繩被扯得“咯吱”響,幾支薰衣草掉了下來。
蘇晚皺起眉,彎腰去撿地上的滿天星,指尖剛碰到花瓣,阿虎就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撿什麼撿?這花被你碰過,扔了都沒人要!”他用力一推,蘇晚往後退了兩步,後背重重撞在鬆木櫃台上,帆布包裡的母親手稿“咚”地撞了一下腰側,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放手。”傅景深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冰碴子似的冷意。他原本在看貨架上的多肉,聽到動靜轉頭,剛好看到阿虎推搡蘇晚,眼神瞬間沉了下來——右手下意識摸向襯衫口袋,指尖碰到鋼筆的金屬筆帽,才又緩緩放下。林哲嗤笑一聲,伸手拍了拍傅景深的肩膀,手指上的煙味嗆得人難受:“傅總,這是我跟蘇小姐的私事,你彆多管閒事。再說了,蘇小姐的媽當年要是識相點,也不至於……”
“啪”的一聲,傅景深突然抬手,扣住林哲的手腕,指節發力到泛白。林哲疼得齜牙咧嘴,冷汗瞬間冒了出來:“你放開!傅景深你瘋了?我爸跟傅氏還有合作,你敢動我?”傅景深沒說話,左手快如閃電,對著林哲的胳膊肘輕輕一壓——隻聽“哢嗒”一聲輕響,林哲的慘叫像殺豬一樣劃破了花店的寧靜:“啊!我的胳膊!斷了!”
阿虎和阿力見狀,揮著拳頭就衝過來。阿虎的拳頭直奔傅景深的臉,傅景深側身躲開,同時伸腳勾住阿虎的腳踝,阿虎重心不穩,“咚”地摔在地上,臉剛好砸在散落的滿天星花瓣上,疼得直哼哼。阿力還想從背後偷襲,傅景深轉頭抓住他的手腕,順勢往身後一擰,阿力的臉瞬間漲成紫紅色,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彆擰了彆擰了!傅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小周拿著剪刀衝過來,看到倒地的三人,又慌忙停下腳步:“傅先生……這、這要不要報警啊?”傅景深鬆開阿力的手腕,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時針剛過十點,陽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不用。”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薰衣草,遞給小周,“把花收拾一下,損失算我的。”
林哲捂著胳膊肘,被阿虎和阿力扶著,踉踉蹌蹌地往門口走,走到門口時還不忘回頭放狠話:“傅景深!蘇晚!你們給我等著!這事沒完!”說完,他腳下一滑,差點摔在門口的梔子花盆栽上,阿虎慌忙扶住他,兩人撞翻了盆栽,瓷盆“哐當”摔得粉碎,泥土和花瓣撒了一地。
蘇晚看著滿地的狼藉,彎腰去撿瓷片,指尖剛碰到碎片,就被傅景深攔住:“小心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白色的手帕,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瓷片撿起來,手帕邊緣蹭過他的指尖,露出那支刻痕鋼筆——原來他剛才一直把鋼筆握在手裡,怕傷到蘇晚才藏在了掌心。“小周有掃帚,讓她來收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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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點點頭,目光又落在櫃台下的舊抽屜上。剛才被撞到時,她分明聽到抽屜裡傳來“沙沙”的紙頁摩擦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震得動了。傅景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鑰匙串上掛著個小小的銅製花形吊墜,吊墜上刻著一朵梔子花,和門口的盆栽一模一樣。“這抽屜裡放的是之前店主留下的舊賬本,我一直沒來得及整理,剛才可能是裡麵的賬本滑了。”他將鑰匙插進銅鎖,輕輕一轉,“哢嗒”一聲,抽屜被拉開了。
裡麵果然堆著幾本泛黃的賬本,紙頁邊緣卷得像波浪,封麵寫著“2015年進貨記錄”“2016年客戶名單”,字跡是老式的鋼筆字,帶著點潦草。蘇晚的指尖在賬本上輕輕劃過,突然觸到一張比賬本薄很多的紙——那紙很舊,邊緣已經發脆,像是被人反複折疊過。她小心地抽出來,發現是一張被剪下來的舊報紙,日期是十年前的9月15日——正是母親出車禍的那一天。
報紙的標題是“盤山公路突發車禍,一女性駕駛員不幸身亡”,標題旁邊的配圖是車禍現場的照片,照片拍得很模糊,但那條蜿蜒的盤山公路,蘇晚一眼就認出來——當年母親帶她去外婆家,每次都要走這條路,路邊的那塊“急彎減速”警示牌,她至今還記得上麵的裂痕。報紙的右下角有個小小的署名:“記者:陳默”,這個名字讓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好像在母親的手稿裡見過這個名字,就在第25頁,母親寫著“陳默,可信”。
“你怎麼會有這張剪報?”蘇晚的聲音帶著顫抖,指尖攥著報紙,指節泛白,報紙的紙頁被她捏得發皺。傅景深蹲在她身邊,目光落在報紙的照片上,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這家花店是我八年前買下的,之前的店主是位姓王的老奶奶,她走之前說這些舊東西裡有‘重要的回憶’,讓我好好收著。我一直沒來得及看,沒想到裡麵會有這個。”他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報紙上的照片,“你母親的車禍,就發生在這條路上?”
蘇晚點點頭,眼淚突然湧了上來,她慌忙彆過臉,用手背擦了擦:“那天我跟媽媽去外婆家,走到半路,媽媽說有點累,想停車休息一下,剛停下,後麵就衝過來一輛卡車……”話沒說完,她的肩膀就開始發抖,帆布包裡的母親手稿好像也在輕輕震動,像是在安慰她。
傅景深沒有說話,隻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他的掌心很暖,帶著鋼筆的墨水味,讓蘇晚莫名安定了些。小周拿著掃帚走過來,看到蘇晚手裡的報紙,突然開口:“傅先生,蘇小姐,其實王奶奶走之前還說過,這張報紙是她兒子當年采訪時留下來的,她兒子說,那場車禍好像不是意外,隻是後來沒人敢再查了。”
蘇晚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小周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手裡的掃帚差點掉下來:“我、我也是聽王奶奶隨口說的,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她兒子後來去了國外,再也沒回來過。”
蘇晚攥緊手裡的報紙,將它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帆布包,和母親的手稿夾在一起。報紙的邊緣剛好碰到手稿上母親寫的“陳默,可信”,像是在無聲地告訴她——真相或許就在不遠處。傅景深看著她的動作,站起身,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花已經包好了,我們先回去吧,外婆還在等我們吃飯。”
車開在路上,蘇晚看著窗外掠過的梧桐葉,指尖反複摩挲著帆布包裡的剪報。她不知道,這張偶然發現的舊剪報,會成為揭開十年前真相的第一把鑰匙;而傅景深口袋裡的那支刻痕鋼筆,又藏著多少與母親、與星芒實驗室相關的秘密。陽光透過車窗,落在她的手背上,暖得像母親生前的擁抱,讓她突然覺得,不管前方有多少謎團,她都不是一個人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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