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推門而入,隻見辦公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一個茶杯摔得粉碎,茶葉濺得到處都是。
彭善臉色鐵青,胸口還在劇烈起伏,魏雲臉上也罕見的露出一絲憤怒,見林晏進來後使了個眼色。
“軍座,”林晏不動聲色地跨過地上的碎片,“出什麼事了?”
彭善閉眼深吸一口氣,突然發出一聲冷笑,指著地上被撕的粉碎的紙屑。
“委座命令我85軍即刻開拔吳淞口,與72軍換防。”
“孫良這個狗東西是要來摘桃子了!”
魏雲連忙提醒道:“軍座,慎言。”
彭善一拍桌子:“慎言什麼?!他算什麼東西!就是在我麵前,老子也敢指著他鼻子罵!”
魏雲苦笑一聲,在旁邊解釋道:“林兄,今日《申報》等報紙都在頭版刊登了你善守的戰績。”
“報道稱劉行鎮防線固若金湯,我軍傷亡輕微,結果軍委會那幫人……”
“就他媽會耍這種手段!”彭善再次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我們調去吳淞口那個絞肉機,讓72軍來接手現成的防線!”
“分明是他72軍一直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看不得同為新軍的我們打勝仗!”
林晏眉頭緊鎖,目光落在作戰地圖上吳淞口的位置。
那裡是長江咽喉,鬼子艦隊正停泊在江麵上,是目前滬市戰鬥最激烈的區域。
“陳司令那邊可有斡旋餘地?”林晏冷靜地問道。
彭善發泄過後,情緒稍緩,但眉宇間的鬱結更深:“委座親自下的命令,陳司令亦無可奈何。”
他搖了搖頭:“不過陳司令承諾,隻要我們能堅守三日,他就會調其他部隊接防,讓我們撤下來休整。”
“陳司令說,隻要守三日,就有功無過,隻可惜,這三日,不知又要折進去多少我85軍弟兄的性命。”
說到這裡,他就怒上心頭,再次惡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孫良倒是打得好算盤!讓我們去填火坑,他來坐享其成!”
“這梁子算是結下了!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看得出來軍座今天是真的生氣,要是那個孫軍長站他麵前,這拍桌子的幾巴掌估計就扇過去了。
魏雲繼續補充道:“而且孫軍長至今都沒有和軍座聯係。”
“這是為何?”林晏聞言一怔。
兩軍換防這等大事,按例應當高級將領通電交接才是。
魏雲猶豫了一下。
彭善發出一聲嗤笑:“這有什麼說不得的?那孫子現在怕是剛從租界的豪華飯店裡出來!根據情報,他昨晚在舞廳摟著舞女喝酒,今早才醉醺醺地回酒店。”
“前線激戰正酣,他竟然在租界如此荒唐?”林晏目瞪口呆。
“可不是麼!”彭善冷笑一聲,“88師在吳淞口打得血流成河,這位孫軍長倒好,開戰沒多久就躲進租界去了!”
“如此瀆職的將領,為何無人問責?”林晏不解。
魏雲壓低聲音解釋:“黃埔係部分將領為了維護整體利益,聯名上書求情,說其戰術價值高於紀律問題,聲稱臨陣易帥恐動搖軍心。更關鍵的是,孫軍長有一叔父原為川軍高層。”
“他叔父走關係讓孫軍長成為黃埔一期生,委座的得意門生,又拿了個閒職放棄了兵權,給他換來了88師師長這一身份。”
“孫軍長的升遷史就四個字,裙帶關係,林兄,你懂得。”說到最後,魏雲臉色也不好看。
想想弟兄們在前線拚殺,結果升的還沒有這小子快。
而彭軍座更是從士兵一路拚殺到如今,也不過和那小子一個級彆。
“算了,不提那個狗東西。”彭善拿出煙盒,一人遞了一根煙,說道:“現在守吳淞口的是粵軍66軍的兩個師,聽說這幾天傷亡慘重。”
林晏劃亮火柴,三人湊在一起點燃,嫋嫋青煙在辦公室裡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