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何…”
“正因為知道,才必須去。”她打斷養父的話,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敲在每個人心上,“沈家養育我十六年,恩重如山。如今家族需我,清辭豈能推辭?更何況…”
她話語微頓,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掠過堂上懸掛的“詩書傳家”匾額,極快地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痛楚與決絕。
“…更何況,女兒也想去那九天宮闕之上,親眼看一看,不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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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聞言,猛地用手帕捂住了嘴,眼圈瞬間紅了。她豈會不知,這孩子是在報恩,更是…在尋一個或許能觸及當年舊事的契機。
沈知儒長歎一聲,仿佛瞬間老了十歲,終是無力地揮了揮手:“既如此…便去準備吧。”
沈玉茹還想說什麼,被妹妹玉萱悄悄拉住了衣袖。
是夜,月涼如水。
沈清辭並未睡下,隻著一件單衣,獨立於小院之中。雲苓為她披上鬥篷,憂心忡忡:“小姐,您真要進宮?您的身子…”
“雲苓,”沈清辭仰頭望著天際那彎冷月,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看這四方天,困了我們十六年。如今,不過是換一個更大、更華麗的牢籠罷了。”
“可是宮裡規矩大,人心險惡…”
“再險惡,還能惡過人心嗎?”沈清辭唇角牽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似是嘲諷,又似是悲涼,“我這一生,早已無所畏懼。”
她攤開手掌,月光下,一枚半舊的羊脂玉佩靜靜躺在掌心,玉佩上刻著模糊的雲紋,中間卻似曾有一個字被硬物磨去,隻留下一點殘缺的印記。
冰涼的觸感滲入皮膚,卻喚不起絲毫記憶。隻有夢中反複出現的衝天火光、淒厲的慘叫、還有被緊緊摟在懷裡顛簸逃亡的窒息感,是刻在靈魂深處的恐懼與烙印。
鎮北侯楚家。滿門忠烈,一夜之間淪為叛國逆賊。血染長街,煊赫府邸化為白地。
那年她四歲,是父親舊部拚死護著逃出的唯一血脈。從此,世上再無楚家嫡女楚晚寧,隻有沈家體弱多病的養女沈清辭。
十六年藏匿,十六年隱忍。她苦讀醫書,不僅僅是為了調理這具自幼被毒傷侵蝕、虛弱不堪的身體,更是因為,這是父親除了兵書之外,唯一的愛好。她隻能從這些冰冷藥草、艱澀脈案中,捕捉一絲早已模糊的父輩氣息。
進宮,是險路,也是唯一的生路。隻有接近權力的核心,才有可能查清當年真相,為楚家滿門洗雪沉冤!
夜風驟起,吹得廊下燈籠搖曳不定。
雲苓忽然低呼一聲,指著地麵:“小姐,你看!”
沈清辭循聲望去,隻見牆角那株半枯的海棠,不知何時,竟在枯枝的掩映下,悄無聲息地綻開了今春第一朵花苞。
殷紅如血,柔弱又倔強地在冷風中微微顫動。
沈清辭凝視著那一點突兀的紅色,心中莫名一悸。是生機,還是…不祥之兆?
她緩緩收攏手指,將那枚玉佩緊緊攥入掌心,棱角硌得生疼。
遠處,隱約傳來三更的梆子聲。
一聲,一聲,敲碎了夜的寂靜,仿佛在催促著命運齒輪的轉動。
明日,便是命運的拐點。
那深不見底的宮闕之內,等待她的,究竟是萬丈深淵,還是…一條染血的涅盤之路?
風更冷了,卷著殘冬的寒意,撲麵而來。
沈清辭裹緊鬥篷,最後望了一眼那朵孤零零的海棠花苞,轉身步入昏暗的室內。
陰影緩緩吞噬了她纖細卻挺直的背影。
宮門深似海,此一去,再無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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