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羽灰”三個字,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昏黃的燭光下閃爍著冰冷致命的寒光。沈清辭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竄起,瞬間四肢百骸都凍僵了。
太後的藥裡……竟然真的被下了毒!
而且是如此陰毒隱蔽的慢毒!微量添加,滯澀藥力,令人虛不受補,病勢纏綿……這完美解釋了為何太後多年調養,用儘珍稀藥材,病情卻始終反複,甚至日漸沉重!下毒者心思之縝密、手段之狠辣,令人膽寒!
是誰?誰有如此大的膽子,敢對當朝太後下手?又能將手伸進慈寧宮的小廚房,在每日進奉的湯藥中做手腳?
皇後?皇帝?某個權勢滔天的妃嬪?還是……前朝勢力?
無數個可怕的念頭在腦中翻騰,沈清辭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她下意識地合上醫案,仿佛那書頁都帶著灼人的毒性。
這件事,比她想象的要凶險千萬倍!這已不僅僅是後宮爭寵,而是牽扯到最高權力的弑母陰謀!一旦卷入,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她該怎麼辦?
立刻揭發?她毫無證據!僅憑嗅覺和醫書上的記載,根本無法取信於人,反而會打草驚蛇,引來殺身之禍。下毒者既能瞞過太醫院這麼多年,定然手段通天,豈是她一個小小的采女能撼動的?
裝作不知?可太後……那位雖威嚴卻透著疲憊的老人,對她釋放了善意,是她在宮中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庇護。若太後真的被毒害至死,她失去靠山,下場可想而知。更何況,醫者仁心儘管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純粹的醫者),明知有人被毒害卻見死不救,於心何安?
巨大的恐懼和矛盾撕扯著她。她蜷縮在冰冷的黑暗中,緊緊抱著自己,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彷徨。
不行!不能慌!必須冷靜!
她強迫自己深呼吸,努力將紛亂的思緒壓下。
首先,必須確認!醫書記載畢竟隻是文字,她需要更確鑿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猜測,也需要更清楚地了解太後中毒的程度和具體成分鳩羽灰可能隻是其中之一),才能思考對策。
如何確認?不可能拿到太後的藥渣,那是慈寧宮的絕對禁忌。
或許……可以從太醫署入手?太後的藥方和用藥記錄,太醫署定然有存檔。如果能想辦法查閱到原始脈案和藥方,或許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或者,觀察每日去慈寧宮請脈的太醫,誰最有可能被收買或利用?
但這同樣風險極大。太醫署水深,能參與太後診治的皆是院判、禦醫之流,個個都是人精,她一個低等宮嬪貿然打探,無異於自投羅網。
必須有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沈清辭目光落在一旁太後賞賜的那幾套醫學典籍上。有了!
接下來的幾日,沈清辭往太醫署藏書閣跑得更勤了。她不再局限於泛泛閱讀,而是有針對性地借閱了大量關於疑難雜症、藥性相克、以及各地珍稀藥材辨彆的典籍。
她刻意表現出對醫藥的極度癡迷和鑽研精神,遇到值守的醫官,便捧著書虛心求教一些“深奧”的問題,問題往往圍繞“虛不受補”、“藥力滯澀”、“罕見藥材特性”等關鍵詞展開。
她的頻繁出現和“好學”漸漸讓一些醫官習以為常,甚至那位曾警告過她的李太醫,見她問的問題確實在點子上,偶爾也會指點一兩句。
這日,沈清辭故意挑了一本論述各地藥材真偽鑒彆的古籍,找到記載“鳩羽灰”的那一頁此書描述與母親醫案略有不同,更側重於外觀鑒彆),然後“恰好”在李太醫當值時,上前請教。
“李大人,奴婢看到此書提及一種名為‘鳩羽灰’的藥材,說是出自西南瘴癘之地,極其罕見,色灰白,質輕若羽,嗅之微腥……不知此物藥性如何?可常用於何種方劑?”她指著那行小字,語氣帶著純粹的好奇和求知欲。
李太醫聽到“鳩羽灰”三字,花白的眉毛幾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接過書看了一眼,神色如常道:“此物陰寒有毒,罕有入藥,多用於民間一些……不入流的偏方。宮中絕不會用此等之物。沈采女還是多研習正道經典為妙。”語氣雖平淡,但沈清辭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細微警惕。
“原來如此,多謝大人指點。”沈清辭一副受教的模樣,心中卻更加確定——李太醫知道鳩羽灰,而且對其頗為敏感!
她佯裝繼續看書,眼角餘光卻留意著李太醫。隻見他沉吟片刻,起身走向存放脈案藥方檔案的裡間書庫,和看守的老藥童低聲交談了幾句,似乎在查詢什麼。
沈清辭的心提了起來。他是在查太後的用藥記錄?還是隻是例行公事?
過了一會兒,李太醫走了出來,麵色並無異常,但沈清辭注意到他袖口似乎沾了一點裡間書庫特有的陳舊灰塵。
機會稍縱即逝!
又過了一日,沈清辭算準了李太醫和其他幾位高階醫官要去各宮請脈的時辰,再次來到藏書閣。此時閣中隻有幾位低階醫官和學徒,以及那個貪睡的老藥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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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借口要查找一本前朝的藥典,需要進入裡間書庫。低階醫官不敢做主,去推那老藥童。
老藥童被推醒,很不耐煩,又見是常來的沈采女,且她手中拿著太後賞書的憑據,便嘟囔著:“進去吧進去吧,彆亂動東西,快點出來!”便將鑰匙扔給了她。
沈清辭強壓激動,道了謝,接過鑰匙,快步走向那扇沉重的、散發著陳舊墨香和藥味的木門。
打開門,裡麵是一排排高聳至頂的木架,上麵密密麻麻堆滿了各種脈案、藥方存根、太醫值班記錄,年代久遠,紙張泛黃,空氣中有細小的塵埃在從窗欞透入的光柱中飛舞。
她的時間不多!必須儘快找到太後的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