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靠著冰冷的書篋滑坐在地,指尖死死攥著那張紙條,直到紙張被捏得變形。淚水無聲地滑落,混合著臉上的灰土和血汙,留下冰冷的痕跡。
絕望,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來,越收越緊。
但她不能倒下。駱雲峰還在等著她,阿箐生死未卜,柳嬤嬤不知所蹤,楚家的冤屈還未昭雪……她背負了太多,不能就此認輸。
她猛地抹去眼淚,眼中重新燃起冰冷決絕的光芒。對方設局,她便要破局!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搏一搏!
首先,要如何出去?明日酉時,時間緊迫。她如今是禁足冷宮的答應,根本無法光明正大走出宮門。昨夜鑽狗洞的方法隻能用一次,如今恐怕已被察覺。
必須有合理的借口,或者……製造混亂?
其次,去了三裡亭,如何應對?對方定然布下天羅地網,她孤身一人,無異於羊入虎口。必須有所準備。
她下意識地摸向懷中,那枚影衛金環冰冷堅硬。這東西,或許是唯一的變數?對方知道她手中有這個嗎?如果知道,這會不會也是他們逼迫她現身的原因之一?
還有母親那本醫案……裡麵是否記載了某些能派上用場的東西?比如迷藥?毒粉?哪怕隻能爭取片刻時間?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她腦中逐漸成形。風險極大,成功率極低,但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她不再猶豫,掙紮著起身,仔細處理了一下手臂和腰側的傷口,用撕下的衣襟簡單包紮好。然後,她借著月光,再次仔細打量這間破敗的西偏殿。
這裡,或許還能給她提供一點幫助。
她在廢墟中仔細翻找,終於找到幾塊邊緣鋒利的碎瓷片和一根半截的、鏽跡斑斑的鐵釺,小心藏入袖中。又從一個倒塌的櫃子角落,找到一小包不知何時遺落、早已板結的朱砂塊——這東西或許有點用處。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近黎明。她必須在天亮前返回聆秋閣,否則雲苓那邊恐生變故。
她小心翼翼地溜出蕙苑,一路警惕萬分,幸好北苑荒僻,巡邏稀疏,有驚無險地鑽過狗洞,回到了聆秋閣。
雲苓一夜未睡,眼睛哭得紅腫,見到她渾身狼狽、帶著血跡回來,嚇得幾乎暈厥。
沈清辭來不及多解釋,隻快速道:“我沒事。聽著,從現在起,無論誰問起,都說我昨日受驚感染風寒,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無法見人!明白嗎?”
雲苓雖不明所以,但見沈清辭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隻能拚命點頭。
沈清辭迅速換回自己的衣服,躺到床上,偽裝成病重的樣子。又將那包朱砂塊用水稍稍化開一點,塗抹在額頭和臉頰,製造出病態潮紅的假象。
接下來的一整天,聆秋閣死寂無聲。果然有太監奉命來“探視”,被雲苓依著吩咐哭哭啼啼地擋在了門外。聽聞沈貴人答應)病重,那太監也隻是例行公事地記錄了一下便走了,並未深究。
沈清辭躺在床上,心卻如同在油鍋裡煎熬。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酉時越來越近。
她仔細推演著晚上的計劃每一個步驟,設想著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和應對方式。袖中的碎瓷片和鐵釺冰冷刺骨,那枚金環更是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
傍晚,天色再次暗了下來。酉時將至。
沈清辭深吸一口氣,最後檢查了一遍身上的“裝備”,對雲苓鄭重叮囑:“無論我能否回來,保護好自己。若我明日清晨仍未歸……便想辦法將這枚耳環交給慈寧宮的孫嬤嬤,什麼也不必說。”
她褪下一隻普通的珍珠耳環交給雲苓。這是無奈之下的最後一步棋,指望孫嬤嬤看在往日情分或者太後可能殘存的關注)上,能庇護雲苓一二。
雲苓泣不成聲,死死拉住她的衣袖。
沈清辭掰開她的手,決然地搖搖頭,再次換上那身粗使宮女的衣服,臉上塗黑,毅然鑽入了那個狗洞。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她憑借著對皇宮邊緣地形的熟悉,躲過幾波巡邏,艱難地朝著西華門方向摸去。
西華門是皇宮側門,平日裡多用於運送雜物、宮女太監出入,守備相對鬆懈,但酉時宮門已落鑰,想要出去依舊難如登天。
她潛伏在距離西華門不遠的一處灌木叢中,觀察著守衛的換崗規律和巡邏路線。
時間所剩無幾!必須冒險了!
她看準一個兩隊巡邏交接的空隙,猛地從藏身處衝出,故意踢翻了牆角一個廢棄的木桶,製造出不小的聲響!
“什麼人?!”守衛立刻被驚動,厲聲喝道,提著燈籠和武器圍攏過來!
沈清辭頭也不回,朝著與西華門相反的、通往內宮的方向拚命跑去!
“站住!抓住她!”守衛們大喊著追了上來。
沈清辭拚儘全力奔跑,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嬌小的身形,在宮殿樓閣的陰影中穿梭,故意將追兵往人多眼雜的尚宮局方向引去!
一時間,安靜的宮廷邊緣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嗬斥聲和犬吠聲!不少宮院被驚動,紛紛亮起燈火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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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越來越多,眼看就要形成合圍!
就在此時,沈清辭猛地拐進一條死胡同,前方是高高的宮牆!追兵們心中暗喜,加快速度撲來!
然而,就在追兵即將抓住她的瞬間,沈清辭卻借助牆角一個廢棄的石墩,猛地向上一躍,雙手死死扒住了牆頭!她竟然早就觀察好了這裡的地形!
在追兵驚愕的目光中,她奮力翻上牆頭,然後毫不猶豫地向外跳了下去!
宮牆之外,便是皇城範圍,雖然依舊戒備森嚴,但畢竟已出了宮禁!
她落地一個翻滾,卸去力道,不顧渾身劇痛,爬起來便朝著約定的三裡亭方向發足狂奔!
身後宮牆內傳來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和吹響的警哨聲,但宮門開啟需要時間,她爭取到了寶貴的片刻!
三裡亭是西華門外官道旁的一座廢棄驛亭,早已荒廢不用,周圍是稀疏的樹林和荒地,夜間極少有人跡。
沈清辭一路狂奔,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浸濕了衣袖。但她不敢停歇,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快!再快一點!
遠遠地,她看到了那座黑黢黢的、如同怪獸般蹲伏在夜色中的孤亭。
亭子周圍寂靜無聲,仿佛空無一人。
但沈清辭知道,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她。
她放緩腳步,劇烈地喘息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步步走向亭子。
每靠近一步,空氣中的殺意便濃重一分。
終於,她踏入了亭子殘破的範圍內。
“我來了。”她停下腳步,聲音因奔跑和緊張而嘶啞,“駱雲峰在哪裡?”
黑暗中,響起一聲輕蔑的冷笑。
緊接著,火把驟然亮起!五六個身著黑衣、麵蒙黑布、眼神凶悍的男人從亭子四周的陰影中現身,將她團團圍住!他們手中的兵刃在火光下閃爍著寒光。
為首一人,身材高大,眼神銳利如鷹,正是那夜在永壽宮後牆追捕她們的頭目!
“果然重情重義,沈答應。”那頭目聲音沙啞,帶著戲謔,“可惜,蠢了點。”
“駱雲峰呢?!”沈清辭無視他的嘲諷,厲聲追問。
頭目一揮手,兩個黑衣人從亭子後麵拖出一個渾身是血、被五花大綁、堵住了嘴巴的人影,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