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台的青石板路蒙著一層薄霜,蕭景琰扶著沈清辭的手腕,每一步都走得極緩。霧比野狼穀更濃,連前方三丈外的祭月台輪廓都模糊不清,隻有風卷著枯葉掠過耳畔,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極了暗處有人窺伺的呼吸聲。
“陛下,您聽。”沈清辭突然停下腳步,指尖按住蕭景琰的手背,聲音壓得極低,“有水流聲。”
蕭景琰凝神細聽,果然從霧中傳來隱約的“潺潺”聲,像是從祭月台下方傳來的。他想起那張死士手中的紙條——“祭月台下設密道”,心猛地一沉:“是密道的暗河,用來掩蓋密道入口的動靜。”他抬手抽出玄鐵劍,劍刃劃破霧氣,“你跟在朕身後,每走三步就查一次腳下,彆踩空。”
沈清辭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巧的銀簪——簪頭打磨得尖銳。她攥著銀簪,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掃過腳下的青石板:每塊石板的縫隙裡都積著霜,唯有靠近祭月台基座的一塊石板,縫隙裡的霜薄得異常,邊緣還沾著一點濕潤的泥土。
“陛下,這裡。”她蹲下身,用銀簪戳了戳那塊石板,石板下傳來空洞的回響。
蕭景琰立即上前,屈膝抵住石板邊緣,雙手扣住石板縫隙,猛地向上一抬。石板“吱呀”一聲被掀開,一股潮濕的寒氣撲麵而來,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他用玄鐵劍挑亮隨身攜帶的火折子,火光下,一條狹窄的密道入口赫然出現,台階向下延伸,隱在黑暗中,那“潺潺”的水流聲,正是從密道深處傳來的。
“你待在上麵,朕下去查看。”蕭景琰將火折子塞進沈清辭手中,剛要邁步,卻被她拉住衣袖。
“陛下,密道裡可能有機關,我跟您一起去。”沈清辭晃了晃手中的銀簪,眼中滿是堅定,“《楚氏醫案》裡記過,‘密道機關多藏於台階兩側,遇金屬則觸發’,我能用銀簪探路。”
蕭景琰看著她蒼白卻決絕的臉,想起昨夜她在莊園裡被綁在桃木柱上的模樣,心口一陣發緊。但他知道,沈清辭說的是實話,這密道是蕭啟明設下的陷阱,多一個人探路,就多一分安全。他最終還是點頭,接過火折子:“走在朕右側,半步距離,彆踩台階邊緣。”
密道裡的寒氣更重了,台階上覆著一層薄冰,走起來格外滑。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照亮兩側潮濕的石壁,石壁上布滿了青苔,偶爾能看到幾點暗紅的痕跡,像是乾涸的血跡。沈清辭用銀簪戳著台階兩側的石壁,每戳一下,都仔細聽著聲響——若是“空空”聲,就是藏了機關;若是“篤篤”聲,才是實心的石壁。
“陛下,小心第三級台階。”她突然停住,銀簪戳在第三級台階的右側石壁上,傳來“空空”的輕響,“這裡有暗格,可能藏著毒箭。”
蕭景琰立即止步,用火折子湊近石壁——隻見青苔下,隱約有一道細縫,與周圍的石壁顏色不同。他用玄鐵劍的劍尖輕輕挑開青苔,一道三寸寬的暗格露了出來,裡麵整齊地碼著十幾支箭,箭尖泛著青黑,正是塗了“噬魂粉”的毒箭。
“還好你發現了。”他鬆了口氣,用劍鞘將暗格釘死,“繼續走。”
兩人小心翼翼地向下走了約莫五十級台階,密道突然變得寬闊起來,前方出現三條岔路,每條岔路的入口都掛著一塊木牌,分彆刻著“天”“地”“人”三個字。水流聲從“人”字岔路傳來,而“天”字岔路的地麵上,散落著幾片撕碎的衣角,顏色是太子蕭允翊常穿的明黃色。
“是允翊的衣角!”沈清辭的聲音帶著激動,就要朝著“天”字岔路衝去,卻被蕭景琰拉住。
“等等。”蕭景琰指著“天”字岔路的地麵,火折子的光落在地上——隻見衣角旁的灰塵裡,有幾個細小的腳印,腳印的方向不是朝著岔路深處,而是朝著岔路入口,像是有人故意將衣角扔在這裡,引他們進去。“是陷阱,蕭啟明知道我們會找允翊,故意用衣角引我們走‘天’字岔路。”
沈清辭這才注意到腳印的異常,心涼了半截:“那……允翊會不會在‘人’字岔路?紙條上說,密道第三間石室。”
蕭景琰點頭,目光掃過三條岔路:“‘天’‘地’‘人’對應三才,第三間石室應該在‘人’字岔路裡。走,我們去‘人’字岔路。”
兩人走進“人”字岔路,水流聲越來越近,空氣中的血腥氣也越來越濃。走了約莫三十步,前方出現一扇石門,石門上刻著“噬魂陣”的紋路,與沈清辭在莊園密室裡看到的圖紙一模一樣。石門左側有一個凹槽,形狀與那枚藏著“噬魂石”的硯台正好吻合。
“是陣眼。”沈清辭指著凹槽,聲音發緊,“蕭啟明要用硯台啟動‘噬魂陣’,而陣眼後麵,很可能就是第三間石室。”
蕭景琰握住玄鐵劍,劍尖抵住石門:“朕來推開石門,你躲在朕身後,一旦有動靜,就用銀簪刺向暗處。”
他深吸一口氣,雙臂用力,石門“轟隆”一聲緩緩打開。火光下,石室的景象映入眼簾——石室中央放著一個石床,太子蕭允翊躺在石床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手腕上綁著一根紅繩,紅繩另一端連著石門後的機關,隻要石門再打開半寸,機關就會觸發。而石室的角落裡,站著一個穿黑袍的人,正是蘇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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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果然聰明,沒走‘天’字岔路。”蘇硯冷笑一聲,手中握著一把匕首,抵在太子的脖頸上,“不過,陛下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割斷太子的喉嚨,讓他成為‘噬魂陣’的第一個祭品。”
蕭景琰立即止步,火折子的光映在蘇硯臉上,能看到他眼中的掙紮——匕首的刀尖在太子的脖頸上輕輕顫抖,並沒有真的劃破皮膚。
“蘇硯,放了允翊,朕可以既往不咎,還蘇家十年前的清白。”他聲音放緩,試圖喚醒蘇硯的良知,“當年‘巫蠱案’是蕭啟明一手策劃的,他偽造證據,誣陷蘇家,就是為了借先帝的手除掉你父親這個眼中釘。你現在幫他,就是在幫仇人!”
蘇硯的身體猛地一僵,匕首抖得更厲害了。他想起十年前,父親蘇敬被押赴刑場時,曾對他說“蕭啟明是奸賊,蘇家的冤屈,要靠你洗刷”,可這些年,他躲在暗處,滿腦子都是複仇,竟忘了父親的叮囑。他低頭看著太子蕭允翊蒼白的臉,孩子的呼吸微弱,像是隨時都會停止,心中的掙紮越來越劇烈。
“你騙人!”蘇硯的聲音帶著顫抖,卻還是不肯放下匕首,“先帝當年下令抄斬蘇家,若不是你們蕭家,我父母妻兒怎麼會慘死?我憑什麼信你?”
“我可以給你證據。”沈清辭突然開口,從懷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冊子,正是《楚氏醫案》,“你父親蘇敬曾與我母親楚氏合著過《醫理雜記》,裡麵記載了蕭啟明十年前暗中購買巫蠱用品的記錄,還有他與太醫院院判的通信,都能證明‘巫蠱案’是他策劃的。這本《楚氏醫案》裡,夾著我母親留下的副本,你看!”
她將冊子扔給蘇硯,蘇硯接住,顫抖著翻開。當看到扉頁上父親蘇敬的字跡,還有裡麵夾著的通信副本時,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滾落。那些通信裡,清晰地寫著蕭啟明如何買通太醫院院判,偽造巫蠱證據,如何在先帝麵前誣陷蘇家——十年的冤屈,終於有了證據!
“是蕭啟明……是他害了蘇家……”蘇硯喃喃自語,匕首從手中滑落,“我竟然幫仇人害太子,我對不起父親,對不起蘇家……”
蕭景琰趁機上前,一把抱起石床上的太子,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呼吸,隻是中了迷藥,暫時昏迷。“允翊沒事,隻是中了迷藥,我們帶他出去。”
就在這時,石室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頭頂的石塊“簌簌”落下。蘇硯臉色一變,大喊:“不好!蕭啟明啟動了密道的自毀機關!他要把我們都埋在這裡!”
蕭景琰心中一凜,抱著太子快步衝向石門:“快,我們從密道出去!”
沈清辭立即跟上,蘇硯也快步跟在後麵。四人剛衝出“人”字岔路,身後的石室就“轟隆”一聲坍塌,石塊堵住了岔路入口。整個密道都在搖晃,台階上的冰不斷碎裂,石壁上的青苔簌簌掉落,像是隨時都會坍塌。